他走到院门口时,回头瞧了一眼。贾张氏那张瘦削的脸在灯光下隐隐浮动着说不清的光泽,像极了一种久旱逢甘霖的满足感。
赵爱民轻声自言自语:“要不是这老妖精嘴碎,我倒真愿意……常帮她搭搭梁。”他又是一笑,转身走入夜色。
赵爱民回到自家屋里,刚坐下不多时,脑子里却还萦绕着贾张氏那张瘦脸。尤其是她那句“要是真缺个老伴,我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像一根猫毛似的,轻飘飘地撩在他心头,既痒又说不清是哪门子滋味。
他翻着放在炕边的一本旧笔记本,那是他平时记账用的,每天修理桌椅、替人打柜子、换门轴,多少钱一单,都记得清清楚楚。但今天的这一单,却让他下笔有些犹豫。
“贾张氏……九毛二……”他喃喃自语,又在后头加了一句,“剩下六毛八,等还。”
刚写完,炕头那盏昏黄的灯泡忽然“滋啦”一声,暗了一下,又缓缓亮起,像极了院子那头贾张氏柴房的灯,时明时灭,吊着一口气,却死活不熄。
“她啊,就是那种人,刀子嘴豆腐心。”赵爱民把笔放下,挠了挠头。他心里其实清楚,贾张氏是典型的小气且精明,能把一分掰成两半花,可要是她真看谁顺眼了,再穷也得给人找出个热水瓶盖,或者把底下藏的鸡蛋拿来蒸一蒸。
可他也不是小孩子,岁数一把了,哪里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要不是自己这几年越发觉得四合院冷清,一口热汤都难得有人送上门,他才懒得搭理那位满口“哎哟我命苦”的老太太。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轻微的敲门声,“咚咚……咚。”那声音不紧不慢,仿佛怕惊扰了谁。
“谁啊?”赵爱民喊了一声,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一看,果然是贾张氏。
她身上罩着件洗得发白的棉袄,袖口用红线缝了几道补丁,手里提着个旧搪瓷缸,一股肉汤味扑面而来。
“赵师傅,”她笑着把缸递上来,“今儿汤熬好了,你不是说要花椒和姜片嘛?我全都照你的吩咐来,刚刚才关火。”
赵爱民瞅了那缸子一眼,白瓷蓝边的老搪瓷缸,外头还用棉布裹着保温。那汤色浓郁,汤面上漂着几块脊骨,骨头旁边隐隐有些肉丝挂着,热气氤氲,勾得人直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