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回到家乡见着了爹,也还是既尊敬更怕的。他爹是个闷葫芦,从不过问自己的事情,唯独有次喝酒,老人说了几句实在话,只是让洪霁必须做到两件事,当个本分的好官,别犯法。再就是别在外边讨个小的,他这辈子只认一个儿媳妇。
陈平安点点头,轻声道:“都是一样的道理,大匠示人以规矩。”
洪霁一怔,第一次快速正视了一眼身边的年轻国师,随后大步流星走下台阶。
刚刚过了申时,萧朴就已经赶来国师府,比双方预定的时辰要提前很多,她说大骊朝廷开出的条件,总堂那边都爽快答应了。
投桃报李,陈平安也说玉宣国京城那座道观附近,很快就会暗中多出两位修士。再让萧朴多跑一趟,去找赵繇和曹耕心两位侍郎商量细节。萧朴干脆利落就告辞离去,庶务繁芜,千头万绪的,累死个人,真是比刺杀谁还要劳心劳力了。
离开那间官厅之前,萧朴稍加留意了屋内的一切摆设细节,放了什么文房清供,书架上边有什么书,尤其是新书,都是学问,也很快就会是很多有心人悉心钻研的门道了,例如能否送幅字画到这边,搁放一二雅致器物,有那著作放在案头,国师曾经过目?
萧朴去找了“于磬”,后者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没有了重返樱桃青衣一脉的想法,萧朴倒是觉得没什么,由着公孙泠泠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萧朴再把她搀扶起身,说这样蛮好的,公孙泠泠施了个万福,泫然欲泣,萧朴打趣一句,真是可怜见儿的。
萧朴独自走出国师府,她默默回望一眼照壁。
好像先前大骊京城街道上,先后离开骊珠洞天的几位同乡,他们一起重逢,又各奔前程,东西南北。
哪怕她只是旁观者,都会由衷觉得人生际遇真是不可思议。
就像一位算命先生在三十年前路过槐黄县城的那条泥瓶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