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没有变亮。
寒冬的气候,要想天光大亮当真是很难很难的,那要等很久很久,要所有人都有耐心,天才会亮。
蒺藜一下子被两个兵子踹翻在地。
他挣扎着,扭来扭去,长枪大炮的相机贴到他的脸上,真刀真枪的刺刀步枪也贴着他的脸蹭过去——人潮海海,大浪汹涌,人声如海啸狂吼,他听见有人狠狠骂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能把这样的闹事分子放进来!”
结果,一抬头,他却见那人很是眼熟,原来是深更半夜曾经带着姘头来开打胎药的那个年轻军官,应当是叫作夏一杰的,他以为此人总不能算是最坏的一个,现下却惊觉眼前的这一众人里,其实根本就没一个好的。
蒺藜于是转头望向前面车子里托腮无言的沈要,黑漆漆的一身军装,正好衬他黑漆漆的眼。
“是你们所有人一起逼死的我家小——”
话音至此,他话尾的最后一个字却忽然说不出了,想来应是人群拥挤之故,便有人不仔细踩到了他的手、然后便是头,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踩人的人到底是好还是坏,是卫兵还是记者,亦或是一群蒙了眼的、黄色脸皮的人。
蒺藜直觉自己喘不上气来。
他平生所学的行医第一课,便是宋义昌大夫教的人体天行,讲人生老病死,以及肉身上下最为致命的种种。
心、脑,属万重之重,触死穴则四两拨千斤,立毙。
是时,黑漆漆的人浪之中倏尔有人振臂高呼。
“丘八杀人了!丘八踩死小孩子啦!”
那是油锅似的人潮,也是水滴似的喊叫。
只此一瞬,油锅猛的烧沸!
最先冲破防线的,是一波肩扛扁担、手握菜篮的男女,看模样更像是晨起卖菜买菜的村民,然后再是短衫短袄的工人,间或几个长袍西装的公司职员混杂其间,甚至还有学生——所有人都扑上来了,只管乱脚乱步的踩过蒺藜,也彻彻底底的踩死蒺藜——没救了,无论是蒺藜也好,亦或是这天下也罢。
夏一杰一把抽出枪来。
“那个起哄的——我见过他!之前那个抓到警察署里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