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移鼎……”王崇古几乎是下意识地,从齿缝里挤出这四个字,低沉嘶哑。
是啊!当今这位虽说有雄才大略,可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天下士绅对他恨之入骨,自古就是士大夫与君王共天下,他却非要逆势而为……将天下士绅给彻底得罪死了。
呵呵,他是皇帝,他是真龙天子不假,可他可也是人,是人就惧怕天命,他那看似威严的龙袍之下,包裹的是一颗对天命极度敏感、甚至恐惧的心!
想到这些,王崇古眼中骤然爆发出光芒。
“彗星!部堂,彗星犯紫微,古书有载,主……大凶!”他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前几日,下官和钦天监的几个官员喝酒时,他们说就在这场大雪之后,雪霁天青,夜空澄澈之时,会有一颗‘扫把星’,拖着长长的、不祥的尾巴,直指紫微帝垣!更妙的是,”他嘴角勾起一个阴冷的弧度。
“它出现的位置,恰恰悬在……悬在于廷益那吏部衙门的上空!届时,部堂只需上奏皇帝,待皇上惊疑不定、群臣惶恐议论之时,您只需如此说……”
陈志模仿着王崇古平日那种沉稳又略带忧虑的腔调,轻叹一声,字字如冰珠落盘:“天象示警,柄臣移鼎之兆乎?此言一出,点到即止,余下的,就留给陛下的圣心去揣摩,留给朝堂的风言去发酵!于廷益纵有百口,可能自辩于天象乎?陛下心中那根刺,还能不深扎下去?”
王崇古静静地听着,一动不动地仿佛成了一尊石雕。
手中的白玉杯依旧被他死死攥着,杯中的酒液却因他难以抑制的轻微颤抖而漾起细密的涟漪。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方才的阴郁、不甘、嫉恨,此刻都被一种巨大的、攫住心魄的诱惑所取代。那诱惑是如此强烈,如此致命,如同深渊边缘盛开的彼岸花。
于谦清正刚直的身影在他脑中闪过,随即被那彗星划破紫微、群臣哗然、皇帝震怒猜疑的混乱景象所取代……权力的甘美滋味似乎已近在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