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帝突然觉得身上的喜服很可笑，喜服上的每一个针眼都像戳了一根针，就这么扎进他的皮肉里，刺进骨血里，全身上下没有一寸地方不在叫嚣着要杀了司沐。
他不是君尧，但到底在君帝这位置上坐了几千年，多么冗长的岁月啊，冗长到他有时候看着镜子，都想不起自己真实的面容究竟长什么样。
眉毛是更粗一些还是更细一些？眼睛是更大一些还是更小一些？鼻子是更挺一些还是更低一些？嘴唇是更厚一些还是更薄一些？
君泽统统想不起来，他不是没有想过变幻了模样，瞧上一眼。可是他根本不敢，他是个小偷，他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在花盆里、在房檐上、在床底下、在被子里、在空气里但凡他露出一点点的马脚，便一败涂地。
于是，君泽就一遍一遍地回忆君尧，君尧是怎么走路的，君尧是怎么说话的，君尧是怎么笑的，又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我就是君尧，我就是君尧，我就是君尧
渐渐地，他比君尧更像君尧，他以为自己就是君尧。
就像此刻，君泽在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君尧一定不会惊慌失措，君尧也不会嫉妒得发疯。
君泽又一遍遍地问自己，君尧会怎么做？君尧会怎么做呢？君尧究竟会怎么做？
君泽突然想起君尧是个极温柔的人，他很有耐心，从他还是一条羸弱的小蛇开始，君尧便极有耐心。
君尧总是对着他笑，把他圈进怀里，有时候是吹风，有时候是晒太阳，有时候是晒月亮。
君帝突然便笑了，唇角勾起温柔的笑意，眸中也温柔极了，像是有温情的水流在脉脉流淌：“若儿，我的女儿，到父亲这里来。”
君泽的声音也是极柔和的，像极了一个父亲，哄着自己叛逆的女儿：“涟漪扮作凰羽的样子骗了我，那一夜，就那一夜，没想到竟然有了你。来，若儿，到父亲这边来。”
一个人无耻到极点，恐怕也就这个样子了吧！
君若满是嫌恶地看着君泽，仿佛他是一块腐烂的碎肉，爬满了蛆，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她和她的母亲太像了，她的母亲也曾这么看过她，那一双眼睛，真的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