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蒙冲舰半浸在芦苇丛中,桅杆成了鹳鸟栖息的望台。船身裂缝里钻出簇簇荇菜,嫩黄花穗轻点水面,惊散了一群银鱼。对岸焚毁的水寨旧址上,野葛藤攀着焦黑的女墙疯长,藤蔓间垂挂着锈蚀的铜铃,风过时哑声摇晃。
晋军新筑的运粮栈道旁,马蹄印里积着昨夜的雨水。几株劫后余生的老槐抽出新芽,树皮上留着半年前吴军床弩的箭痕。伙头军晾晒的腌鱼在春风里微微晃动,咸腥气引来了江鸥,却惊走了埋锅造饭处偷食的野狐。
三艘哨船正掠过下游沙洲,棹桨搅起的水波染着桃花汛特有的胭脂色。船尾拖曳的渔网中,除了银鳞闪烁的鲫鱼,还缠着半截断戟,那戟头的红缨褪成灰白,随波舒展时,倒像极了岸边新发的芦芽。
咸宁六年(公元280年)正月,龙骧将军王浚立于巴东水寨箭楼,凝视着西陵城头隐约可见的吴军旌旗,不由微微挑起嘴角,露出一丝篾笑,虽然轻微不易察觉,但随行的参军何攀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将军。”
参军何攀躬身:“某有昨日密探送回的《西陵布防图》,不知将军可愿一观?”
王浚不由大笑:“参军总能想某家之所想,那是自然,快快呈来。”
何攀却是忽的隐去笑容,俯身铺开密探所绘羊皮卷,手指卷上密布的朱砂标记,面露凝重之色:“江心铁锥七百具,横江铁锁七道,城北陆寨屯兵三万。猛的看来,西陵却是牢固,易守难攻。”
“盛纪在丹阳的招数,留宪倒是学得彻底。”王浚却是冷笑,指尖轻轻划过图纸上的城防标注,狠狠的点了几点:“这位镇守西陵的吴国镇南将军,正是三年前在江陵让我军折戟的宿敌,此正是报仇雪恨的好时机!”
“不错!”
忽的背后一声怒吼。
王浚不由回头:“广武将军到了。”
紧皱的眉头不由舒展,一步向前紧紧拉住唐彬,又手指羊皮卷:“西陵为吴军要塞,吴遣镇南将军留宪,征南将军成璩及西陵监郑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