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城王浑军帐内,一方青玉砚台突然裂在案上,墨汁顺着檀木纹路爬向战报末尾的朱批——“龙骧将军王浚首功”。
他虽得槛孙皓入洛,可心中想来依然不悦。
“父亲,江夏急递。”
长子王济疾步穿过帐门,锦靴踏碎帐前雨帘。他抬眼便见父亲立在《吴地坤舆图》前,烛火将那道山岳般的背影投在「武昌」二字上,竟压得整幅舆图微微发颤。
王浑没有转身,枯槁的手指划过长江蜿蜒的墨迹:“二十万大军牵制吴军主力三月,陆抗旧部啃掉我七万儿郎”案上密报被猛然掀飞,雪片似的落进铜盆,火舌舔上“王浚轻舟夺建康”几字时,他的冷笑混着雨声扎进王济耳膜:“竖子倒是摘得好桃子!”
王济攥紧袖中密信。这是三日前从秣陵送来的线报,详述王浚私分吴宫珍宝、纵火焚毁孙皓寝殿等十二项罪状。他太清楚父亲要什么——灭吴首功该是王家,而非那个寒门出身的益州刺史。
“弹劾王浚违诏的奏本,今夜就得递进兰台。”王浑突然抓起半干的狼毫,笔锋悬在空白的“御史中丞王济”落款处,“杜元凯远在江陵,王士治千里奔袭岂能事事请示?但陛下”笔杆“咔”地折断,墨汁溅上王济紫袍,“最忌边将擅权!”
惊雷劈开云层,青白电光里,王济看见父亲眼中有他从未见过的阴鸷。二十年前钟会谋反的旧事浮上心头——那时父亲正是监军。
“父亲,王浚终究是灭了东吴”他喉头发紧,袖口密信似烙铁灼人。帐外雨势更急,兵士慌张掩帘的响动惊得烛火一跳,王浑的影子陡然爬上《禹贡地域图》,巨掌般笼住整个江南。
“当年邓艾灭蜀后如何?”王浑突然抓起裂砚砸向铜盆,火光“嗤”地熄灭。黑暗中他的嗓音如生锈刀剑相磨:“我要的不是王浚的命,是陛下心里那根刺。”
梆子声穿透雨幕传来,王济摸到案上冰凉的空奏匣。父亲早已备好一切,连弹劾的罪名都透着精妙——“违诏”可大可小,“私藏吴宫珍宝”却犯了天子大忌。他想起三日前在太仆寺见到的那队黑甲骑兵,马鞍上分明带着琅琊王氏的徽记。
雨停时,东方泛起蟹壳青。王浑将火漆封好的奏章按进儿子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