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着。”老皇帝的声音混着麻雀的扑翅声传来,“治大国如种菜,该翻土时别惜力,该保墒时也别穷折腾!”
夜风掠过菜畦,嫩绿的韭菜苗在琉璃宫灯下轻轻摇曳。陈寒忽然想起物理院那些被女工们画满算式的沙盘——新旧交替的痕迹,原来早在这位开国帝王的手掌心里,揉搓得妥妥帖帖。
……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穿过尚膳监的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寒拎着半坛金华酒迈进门槛时,正撞见朱标挽着袖子在砧板上切卤牛肉——太子殿下修长的手指捏着厨刀,刀光闪动间,薄如蝉翼的肉片便如花瓣般绽开在青瓷盘中。
“岳父大人好刀法。”陈寒拍开酒坛泥封,琥珀色的酒液倾入琉璃盏,溅起的水珠在暮光中如同碎金,“这手功夫,怕是御厨总管见了都要汗颜。”
朱标拈起片牛肉对着夕阳细看,透光的肉纹里映出他含笑的眉眼:“当年随父皇微服私访,在凤阳跟个屠户学的。”
他忽然手腕一抖,肉片稳稳落在陈寒面前的盏中,“那老汉说,切肉如治国,该薄处不能厚,该断时不能连。”
酒香混着卤料的咸鲜在室内弥漫。
陈寒举盏轻叩桌沿,惊得梁上栖雀振翅飞起。
两人仰头饮尽时,檐角铁马正被晚风拨弄出清越的叮咚声。
“痛快!”朱标拍案震得盘中肉片轻颤,忽然压低声音,“方才父皇踹你那脚,可是真用了七分力?”
他指尖蘸着酒水在桌面画了个靴印,“我瞧你官袍下摆的泥印子,比菜畦里的韭菜根还深三分。”
陈寒大笑间又斟满两盏。窗外传来御厨们烹炒的声响,铁锅与铲子碰撞的动静,倒像是给他们的谈笑打着节拍。
“老爷子这是提醒小婿——”他屈指弹了弹袍角干涸的泥块,“翻土要深,施肥却要匀。”
一碟淋了香油的醋泡花生米推过来。
朱标捏起粒圆润的,对着琉璃灯照了照:“就像这新式记账法?看似粗粝,内里却藏着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