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几桩心事,必须与他的弟弟当面商处。苏轼倩人通知,约他赶来陈州文家相会。陈州即今河南淮阳,距离京城约有三四天的路程,是去黄州的中途站。苏轼于正月初四到达文家,一进门,只见素帷穗帐,一片凄凉,苏轼拜祭了灵堂,对文同的遗孤————包括娶了苏辙女儿的文家老四务光(逸民)一一加以抚慰。虽然生死存亡的悲哀在咬啮着他的胸膛,但总不忍在痛苦的人前,轻易把自己的眼泪流出来,他和文逸民携手河堤,赠诗作别时说:“……君已思归梦巴峡,我能未到说黄州。此生聚散何穷已,未忍悲歌学楚囚。”在这细微处,都可体会一个饱经忧患者的用心深处。
他在文家等了六天,初十日苏辙从南都赶两百里路来到,兄弟祸后重见,自然有说不尽的感慨。他们共同商量了家计的安排,筹定了文同归丧的办法……除了这些辛苦的计议外,做哥哥的很高兴看到老弟面色清润,两目炯炯有光,健康情形显然非常良好。夜间同卧一室,听见他在行气,腹间隆隆作雷声,知他养生有得,欣然道:“子由必先我得道!”
苏辙推究这场祸患的来由,不得不竭力劝说他的老哥,今后务须力戒口舌,慎重笔墨,以免再惹是非。赢得他老哥自责道:
至言难服久,放心不自收。
悟彼善知识,妙药应所投。
贬谪去处当然是个荒僻落后的地区,苏辙更为他老哥今后的生活起居担忧,但是苏轼却有他的奇想,以为“我们兄弟两人,一个住在长江的西头,一个住在长江的东头,同在一水之上,倒也没有什么不便”。他又安慰他的弟弟说:今后一定“畏蛇不下榻,睡足吾无求”,从此安分守己,做个黄州老百姓,并无不好。
他们兄弟叔侄在文家聚晤三日,各人身上有事,不能再耽延了,遂于正月十四日与苏辙等人别了,父子二人被解差押着,策马径向黄州进发。十八日到了蔡州(今河南汝南),碰上一场大雪,朔风怒号,道途泥泞,这一路上的辛苦,自不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