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功名亦苦辛,行藏终欲付何人?
当时黯暗犹承误,末俗纷纭更乱真。
糟粕所存非粹美,丹青难写是精神。
区区岂尽高贤意,独守千秋纸上尘。
安石原来有皇帝诏赐的一座宅邸,在金陵白下门外七里,距钟山宝公塔亦七里,故名“半山”的地方。虽是退休宰相的宅邸,周围却不筑设围墙。门下劝他,居室如此暴露,未免太不安全,他但笑而不答。每日骑匹野驴,带一两个随僮,漫游金陵各处山水名胜,南朝遗留下来的许多佛寺,逐一都有题咏,几年下来,倒已积存了很多诗稿。
后来,这位孤独的老人,不幸又害了一场大病。病后,精神体力更加大不如前,觉得自己要这空荡荡的大宅邸,实在没有用处,便把它舍作佛寺————名曰“报宁禅寺”。他则隐居钟山,闭门却扫,平常不大出门。到苏轼自黄州至金陵时,安石已经在此闲居八九年了。
当年的现实政治,曾使王、苏二人隔阂甚深,误会重重。但至罢政闲居以后,苏轼已在黄州,安石对于这位后辈的才气、学问和品格,却又非常欣赏起来。凡遇有从黄州来的人,他必定要问:“子瞻近日有何妙语?”
有一次,有人告诉他说:“子瞻宿于临皋亭,夜半醉梦而起,作《胜相院经藏记》一篇,得千余字,一气呵成,写毕,才点定一两字而已。现有抄本在船上。”
安石即请人取来。其时,月出东南,林影在地,这花甲老人,便站在屋廊檐下,就着薄暮微光,展卷细读,喜见眉宇。
“子瞻,人中龙也。不过这篇文章中,却有一字未稳。”老人读毕,慨然言道。
“愿意听听您的高见。”
“文中‘日胜日贫’那一句,不如说‘如人善博,日胜日负’。”
这话后来传到苏轼耳中,他也禁不住拊掌大笑,认为荆公确是知言。 12
苏轼一到金陵,即遭殇子之痛,还来不及去晋谒荆公,荆公却已野服乘驴,到江边来看他了。
苏轼不及冠带,出船迎揖道:“轼今日敢以野服见大丞相。”
“礼岂为我辈设者!”安石洒然笑答。
这两位个性不同,但是一样伟大的人物,不论从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