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得在惠州服官的老朋友郑嘉会(靖老)来书,说有书千余卷,将托舶运装到海南来借他,苏轼原本有意用著述来排遣忧患,因为没有参考书,就什么也不能作,正如陶渊明《赠羊长史》诗所说:“愚生三季后,慨然念黄虞。得知千载事,上赖古人书。”所以就和此诗,以谢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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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事文史,俯仰六十逾。
老马不耐放,长鸣思服舆。
故知根尘在,未免病药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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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嘉会借书,先后两次,都是托由广州道士何德顺经手船寄的。船本不多,书又笨重,所以寄运甚费时日,真是无可奈何之事。
苏轼没处可跑,常往黎子云家去玩。一日碰到天下大雨,借了一顶斗笠,一双木屐,穿戴起来回去。后来有人画了一幅“东坡笠屐图”,他自己作赞曰:“人所笑也,犬所吠也,笑亦怪也。” 12 就是用柳宗元的句法。
海南人惯以椰子壳作冠,从苏轼父子看来,却很新鲜,父子二人都作了《椰子冠》诗。然而苏轼不能忘情于元祐前期,他所创制的筒高檐短帽,士大夫争相仿制的“子瞻样”,慨然曰:“更着短檐高屋帽,东坡何事不违时。”
诗人心灵中,充盈着许多热烈的感情,被现实生活激发起来的思想和感觉,血液里面膨胀的欲望和情绪,错综变幻,构成诗人一串串的梦。将这些梦,用语言文字编织出来,就是诗。诗中,蕴蓄着诗人真诚的生命。
渊明的《归去来兮辞》,是他归向自然生活的梦,几乎全部用意象来唤起读者的情感。诗中表现一波一波的意象,尽是他朴素的梦想。这个梦画出隐逸生活的情景,使所有困于尘俗的读者为之神往。
苏轼是一个流落天涯而又失去自由的人,更是只好以一个梦想来编织他的精神世界,作他无可奈何的归宿————“以无何有之乡为家”,则虽身羁海外,亦未尝不归,这就是苏轼今日“以不归为归”的哲学。
绍圣五年二月,苏轼作《和陶渊明归去来兮辞》,首揭其由,这是一个“梦”————“归去来兮,吾方南迁安得归?……怀西南之归路,梦良是而觉非。”梦里确是归乡,醒来却空无其事。他所梦想的归乡,不写舟车之劳:“我归甚易,匪驰匪奔。俯仰还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