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开始以为入寺修行不过是青灯古佛,暮鼓晨钟,虽孤寂倒也清静,不想寺中生活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第一样难事,便是劳作。意欢身边已无宫女伺候,一应事务都要亲力亲为,既是带发修行,也不能免了寺中活计,每日除了要浆洗自己的衣物,还要与其他比丘尼轮流砍柴担水,烧火做饭,打扫佛堂,清理佛像。虽然莫言住持处事公允,又体谅她身子虚弱,并没有分给她许多粗重活计,但她从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小姐、深宫妃嫔,除了女红还通些,其余竟是一概不会,都要从头学起。
第二样难事,则是与其他人合不来。空门中人也还是人,是人免不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意欢既不通劳作,与她一同轮班的人便更添辛苦,天长日久,难免有了怨言。且入寺之初心如死灰,提不起力气对别人笑脸相迎,其他比丘尼只道她那时伤病在身,也就不说什么,但她性子孤高自许,目下无尘,素来不屑与旁人多加来往,过了一段时日还是冷冷淡淡的。
于是渐渐便有人背后说她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已经沦为废妃还端着从前的架子给谁看,众人也对她孤立排挤起来。还是莫言住持发现不对,对众人好好地说了些慈悲为怀,渡人渡己的道理,又让她代替其他人缝补衣物、抄写经文,这才减了众人不满,让她的日子好过些,但其他比丘尼还是不愿搭理她。
至于第三样难事,不过是因与皇帝情断而心痛不能自抑,对现下的意欢而言,这事相比前面两件事已经不算很难了。尤其是每日劳作、抄经、诵经耗费大量的精力,晚上沾着枕头就睡死过去,一夜无梦,自然梦不到皇帝;不过是有时伤心事泛起,令她在做不需要动脑的劳作时恍惚走神罢了。
她走神次数多了,莫言师太私下里便责备:“五祖弘忍说,未证道时,砍柴时惦念着挑水,挑水时惦念着做饭,做饭时又想着砍柴;证道之后,砍柴即砍柴,担水即担水,做饭即做饭,这就是得道。而觉情你,只怕是砍柴时惦念臭男人,挑水时惦念臭男人,做饭时还惦念臭男人。如此看来,你说是带发修行,实则修行之路根本还没有开始,又如何得道?”
意欢很是尴尬,也暗暗为莫言的言辞直接而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