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顿五一假期的家庭聚餐,在哥嫂做东的餐馆包间里,父亲那句洪亮的话语,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彻底捅穿了陈岚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侄子刚住校回来,兴奋地和坐在对面的爷爷聊着暑假计划。陈父显然兴致很高,大手一挥,声音洪亮地盖过了席间的谈笑:“我看现在孩子们都流行参加什么夏令营!爷爷给你拿两万块,你也报个最好的,出去长长见识!咱家孙子可不能落后!”
空气瞬间凝固。连陈母都尴尬地赶紧在桌下捅了捅老伴,示意他太过分了。可陈父浑然不觉,依旧兴致勃勃地和孙子规划着夏令营的蓝图,眼角余光都没扫向旁边沉默的女儿一家,仿佛他们只是背景板。陈岚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身边的女儿,只见小姑娘紧紧抿着嘴,头深深地埋下去,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小手无措地扒拉着盘子里的菜,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女儿那无声的委屈和受伤,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陈岚的心脏,疼得她几乎窒息。
就在那一刻,所有积压的委屈、不解、不甘,都化作了冰冷的清醒。她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无论她洗多少件衣服,做多少顿饭,熬多少夜守在病床前,都不可能撼动那份根植于父母骨血里的、对孙子的偏爱。那不是疏忽,不是无心,是刻在灵魂深处的差别对待。
她那些卑微的讨好和偿还,在父母眼中,或许不过是身为女儿应尽的本分,甚至……是占了天大便宜后的理所当然。
饭局的喧嚣还在继续,陈岚的心却像沉入了冰湖。她看着女儿强忍泪水的侧脸,一个决定在心底无比清晰地成型:够了。
自那以后,陈岚变了。她不再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不再大包小包地提着精心挑选的“贡品”。她收起了那份沉重的“报恩”心态,也收起了那份渴望被平等对待的卑微期待。她开始把那些曾经耗费在娘家的时间、精力和金钱,一点一点地,重新倾注回自己的小家,倾注到丈夫和女儿身上。她终于看清,与其在这样严重失衡、永远填不满的亲情深渊里耗尽自己,不如把所有的温暖和力量,留给身边真正需要她、也真正爱她的人——她的丈夫,和她那受了委屈却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