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像个机器人一样慢慢转头看他,眼里至今都没有除了震动以外的任何情绪,直到对上孙子那双漆黑的、似温和又似冷漠的眼睛。
温璨的声音柔和地传到他还在嗡嗡作响的耳边:“你和我爸真的没有吵架吗?我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我爸把烟灰缸放下了——他总不能是想砸您吧?”
“当然不是。”否认甚至是在清醒之前完成的,而老人一个哆嗦清醒后,却毫无后悔地继续肯定了这个回答,“是我想揍你爸,他现在当董事长了也不愿乖乖挨揍了,给我抢了过去。”
温璨看着他。
因为坐着轮椅,年轻人的眼睛是从小往上看的。
光落在他瞳孔里,像两块纯黑色的冰珠,无比沁凉地滚入人的视线,仿佛还要一直穿进人的脑袋、心脏里,直到看清这副苍老身躯下的所有情绪和思想。
温胜天没有避让。
他用他见多识广的心胸和经验稳住了心跳,稳稳地看了回去:“怎么?你以为你爸还敢对我动手?”
玩笑般反问出这句话的同时,老人感觉一股极难控制的悲哀和酸涩海啸一般涌上了心头,他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却在那一瞬间感到被那双眼睛彻底看穿了。
但温璨收回视线,只是平静的说:“不,他当然不敢。”
脑海里回想起那个夜里叶空所问的问题——“你活到现在,最不愿意回想的画面是什么?”
他操纵轮椅往餐厅走,垂目低头间,嘴角泛起一个浅如涟漪的笑。
眼前画面在闪现——是电梯好几次开合间,门外如电影画面一样一次次出现的险恶对峙。
在被管家发现以前,他就一直坐在那间电梯里,沉默地看着也听着一切发生。
而现在,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问老人同样的问题,他的回答会是什么,他的回答里,会不会就有刚才那些画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