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神爱。
为了那个她曾用生命去交换其健康的孩子。
燕燕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支撑着虚弱的身体,重新坐直。她看着镜中那个形容枯槁的女人,眼神里最后一点属于“淑妃”的光彩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一种勘破生死的了然。
铜镜映出残妆,如同她破碎的半生。她拿起妆台上那支曾被帝王称赞“衬她娇颜”的螺子黛,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不是为了重现昔日的荣光,而是为了……体面地告别。
她细细地描画着早已不复饱满的眉形,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眉峰微挑,依稀可见当年那个瓦剌明珠初入宫廷时的倔强与骄傲。只是如今,这骄傲下掩藏的,是即将赴死的决绝。
唇上点染的口脂,是鲜艳欲滴的朱砂红,像心头最后一点滚烫的血,也像祭奠自己的白幡。
她对着镜中那个盛装却毫无生气的影子,扯出一个极淡、极虚无的笑容。
该上路了,为了神爱。
……
第二日清晨,天色灰蒙,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秋意,仿佛连宫墙都沁着寒意。蓬莱宫死寂一片,连看守的羽林军都似乎放轻了脚步。
殿门缓缓开启,微弱的光线涌入,照亮了殿中那个静立的身影。
燕燕换上了那身瓦剌舞衣——正是当年初入大晟宫廷,于宫宴上献舞、亦是初见齐越时所穿。华美的金线在晦暗的光线下依旧隐隐流动,勾勒出她曾经曼妙的身姿,然而宽大的衣袍如今空荡荡地挂在她的骨架上,衬得那张苍白憔悴却精心描画过的脸,有种惊心动魄的凄艳。
她云鬓高挽,斜簪着一支赤金嵌红宝的步摇,流苏垂落,随着她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唇上那抹过于鲜艳的朱砂色,在这惨淡天地间显得格外刺目。
齐越与晏清禾踏入殿中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齐越的脚步猛地一顿,瞳孔微缩,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晏清禾则依旧维持着皇后的端肃,只是目光扫过那身刺眼的舞衣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