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里的天,怎么也是说变就变呢。
当殿内空荡荡,只剩下凌恒自己和一个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景章帝时。
他突然就安静了。
慢慢地走过去。
秋日黄昏暗沉的亮光自窗棂处斜切着闯进帝寝殿,紧闭的门窗,浓重的药味,让整个殿内的气味十分难闻。
景章帝昏睡的时间似乎越来越长了。
凌恒走到跟前的时候,他依旧安静地躺在龙床上,身子瘦弱的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全身的骨头。
拢于胸口的双手,十指交叠处浮着青紫色的血管网。
一极极薄的皮肤包裹着手指凸起的骨节。
看着躺在龙床的这具枯槁的身体时,凌恒刚冲进来时的那股狂怒,骤然就消失了。
便是这个男人,将他的母亲从江南骗进宫,然后冷落了二十余年。
他们母子在后宫活得连个奴才都不如。
在他的儿子们或死或废之后,才想起还有他这么一个可以利用,可以替他挡在前面的儿子。
凌恒慢慢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看到刚才张德生准备喂父皇吃的药便放在一旁,匣子半开着,露出里面的两颗黑色药丸。
从匣子里取出一颗,塞进景章帝的嘴里,随后又从床边柜上拿过水,吹凉了一些,递到景章帝唇边,一勺勺亲自喂到嘴里。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个婴儿,一碗水喂完,竟是一滴不漏地喂进了景章帝的嘴里。
此刻的凌恒,与刚才冲进殿时,满脸怒容的人,判若两人。
“父皇,这药啊,儿臣知道您喜欢得很,所以全都给您留着呢,天师留下来的药不多了,您慢慢吃。一天五颗,最多了,不能贪心。”
凌恒将水杯放下,去扒景章帝的嘴,拿勺子在他的嘴里整个地掏了数遍,确定药已经咽下去了,才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这个紧闭双眼,形容枯槁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