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蕖点了点头。
她无法确定玄庆法师此时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在她的理解之中,是很多和她一样的门阀中人不会像她一样的看法。
对于很多门阀而言,自己的利益原本就超出大唐的利益。
她突然笑了起来,道:“既然世间无数人有无数的看法,那我也只管按照我的想法来做事就好了。顾十五的娘也好,王夜狐也好,他们肯定比我聪明,但他们明知不可为而为,我这个后辈,自当学着他们在这长安缝缝补补。”
玄庆法师没有回应。
他有些出神。
岁月流转,很多年前,也有一个这样的女子,在这个塔里展露过这样的笑容。
“顾十五老和我讲,好人之所以不长命,之所以容易吃亏,就是因为往往别人卑鄙无耻的时候,他们自己做事太端正,不够卑鄙无耻。”裴云蕖从玄庆法师无声的脸上看出了感慨,她认真的说道:“他和我和贺海心等人都说过,所以做事情的时候不能想着自己是好人,做事情起来,得比那些卑鄙无耻的人更加卑鄙无耻,更加阴险毒辣。”
周驴儿这时候嘴里头还嚼着半个冰冰凉的枇杷,他听着裴云蕖的话,顿时忍不住含着半个枇杷插嘴道,“十五哥说的肯定没错。”
玄庆法师笑了起来。
……
长安的晨光在东方的天际漫开之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沁着夜露的凉意迅速随着暑气蒸腾,许多人早起之后,一碗面皮汤还未下肚,浑身就已经涌出了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那槐树和桂花树还在筛下细碎的金光,蝉声却已经大作。
明月行馆周围没有蝉鸣,延康坊的坊正姚煮雪在变成长安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之后,并未得意忘形,做事反而更加小心。
他知道明月行馆的这些人需要好好休憩,所以每日里都会安排很多人手用竹竿挑了蛛网,将延康坊内大树上的蝉都捕尽,甚至夜晚他都安排了人在树下值守,但凡有新蝉破土而出,便马上被逮住放入了竹筒,到了中午便已是一道香喷喷的下酒菜。
幽静的庭院之中唯有风过叶隙的沙沙声,衬得裴云蕖的步履越发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