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最好的。
可。
可月色里的魏王父缓缓抬起了手。
在那铺天盖地的羽箭离弦之前,那白皙修长的指尖就好似那执笔的判官,他抬起了手来,墙头张弓拉弦的声响戛然而止,顿时收了回去。
那被人攥住了的心口蓦地一松,整个人霍然缓过了一口气来。
竟不杀了吗?
王父竟不杀了吗?
楼下院中的那个人,是一个千方百计要他死的人,一个掳他爱妻与幼子的人,这样的人,他竟不杀了吗?
缓过了气来,那绷了大半夜的身子一软,靠着赵媪,一双没有着落的手紧紧地抓住赵媪的胳臂,无力地唤了一声,“嬷嬷”
不敢叫大人,便叫一声嬷嬷。
嬷嬷,真怕啊。
赵媪哄着谢砚,撑着她,“小公子哭,快来喂喂小公子,吃了奶就不哭了,也就不怕了啊”
看见萧延年睁开双眼,眸中凄怆。
这夜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呢?
你瞧那天边仍旧漆黑,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时辰。
马厩的火早就灭了,余烟还在滚着,马月华照不到的地方,黑暗不见半分天光。
长夜茫茫,没个尽头。
人都死了个差不多了,杀声也早就歇了,山鸮一叫,这赵国边关的夜又开始静得可怕。
就在这静得骇人的夜里,她听见一旁的魏王父命了一句,“弓来。”
阿磐心头一凛,只以为不杀了。
可他怎么又接过了大弓,怎么他也开始张弓,搭弦,拉起了箭来?
那大弓在那指节分明的手中握着,持弓的人冲着楼下道了一句,“中山君。”
他叫的是一个亡国之君的名号。
萧延年笑,他说,“寡人在此。”
那笑在这血色的驿站里,显得尤其悲凉。
不管有什么样的国仇家恨,他们到底都是体面的人。
就在这悲凉的笑里,魏王父薄唇微启,他说,“受孤一箭。”
月色里的大弓被魏王父拉满了,拉得满满当当,拉成了满月的模样。
那弦绷得极紧,蓄势待发,只需他松手,那强劲有力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