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这番话,既是在安抚皇帝,也是在努力地说服自己,试图为这混乱不堪、处处透着诡异和屈辱的局面,找到一个勉强合理的、不那么绝望的解释。
李隆基坐在那张简陋的胡床上,背脊挺得笔直,如同僵硬的木雕,竭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帝王仪态。
然而,他紧握在膝盖上、指节发白的拳头,以及紧绷得如同弓弦的下颌线,都暴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屈辱、愤怒和冰冷的猜忌。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盘中的胡饼,那金黄的颜色、饱满的形状,此刻在他眼中却显得无比刺眼,充满了恶毒的讽刺。
他像被烫到般猛地别过脸去,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既没有去碰那些饼,也没有回应高力士那小心翼翼的劝解。
杨玉环被裴徽那强健有力的臂膀不由分说“扶”上马背、绝尘而去的画面,和裴徽离去时那甚至没有回头一瞥的、彻底“目中无君”的姿态,反复在他脑海中撕扯、重演。
每一次重演,都像一把钝刀在切割他残存的尊严。
李隆基心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屈辱、滔天的愤怒,以及一种被最信任(或自认为该被惊惧)的臣子彻底背叛后的冰凉彻骨。
裴徽!
一个小小的郡王!
朕给你宠信!你竟敢如此!
竟敢像掳掠一件战利品般抢走朕的爱妃!
就算是朕下旨勒死贵妃,那也是朕的贵妃。
留下几车破饼就想抹平一切?
就想让朕感恩戴德?
长安?长安再危急,难道比朕的颜面、比朕的贵妃更重要?!
这分明是借口!是赤裸裸的藐视!是向天下宣告他裴徽的跋扈和朕的……无能!
朕……朕一定要他付出代价!要裴家满门为今日之辱陪葬!
这饼……这贼子留下的东西!朕岂能吃?!
吃了,朕的颜面何存?!朕的帝王威仪何在?!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问出一个他此刻极度关心、却又被巨大的愤怒暂时掩盖的名字:“杨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