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轩里满墙挂着未干的诗笺,好似栖满待飞的白鹭。穿行送饮的青衣小厮,托盘里竟列着八色茶末——从龙团胜雪到雨前粗茶,盏底压着对应价码的竹牌,给风雅贴上了明晃晃的标签。
李荀月挤在穿苎麻袍的文人中间,耳畔是“松涛煎雪”与“石髓烹云”的激辩。
文人们辩得喉间冒烟时,端起茶盏便仰头牛饮。一旁的小厮立刻喜笑颜开地续上滚水,顺手又压下一块新价牌,动作熟稔得如同给牲口添料。
“周兄来了!”一声惊呼如石子投入沸水。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同一个方向望去。
敞轩西角的竹帘忽被风卷起,身着荼白纱袍的男子步入堂中。午后的烈阳穿透桑皮纸窗格,将他侧脸镀上金边,连鸦羽般的睫毛都染了碎金。
李荀月头一回看到这么……人间富贵花的男人。
生得一双含情目,鼻梁挺直如削,唇色极红,衬着欺霜赛雪的肌肤——这长相,放在话本子里就是专吸书生精气的狐狸精转世。
刚才争论不休的文人们立刻围上了富贵花,如同春日里喧腾的蜂群,嗡嗡嗡地填满了雅室。
李荀月就这么被挤到了后头。
天知道这些清瘦文弱的书生们,怎么一见到偶像就爆发出这么大力气!
李荀月理了理被挤乱的衣裳,正准备撤退时,听到角落里传来又尖又细的声音——
“哎哟喂!我的越窑秘色盏!还有这刚沏好的‘雨前龙团’!你知道这值多少银子吗?二十两!整整二十两!”
循声望去,只见一青衣小厮叉腰而立,唾沫星子呈抛物线状往四周喷射。
正被他“水柱”攻击的,是跪坐在一地狼藉中的中年男子。
男子约莫三十出头,却已是满头如雪银丝,枯槁得似深秋枝头最后一片残叶。
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青布直裰,深褐色的茶水不仅洇湿了他膝盖前的一小片席子,也洇湿了他本就破旧的衣摆。
白发书生的脸涨得通红:“小哥……小哥息怒,我昨夜照顾母亲一宿未睡,今早头脑有些发昏,刚才没看到您站在这……”
“打住,我可不爱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