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珊劝她不要跟下人一般见识。
颂莲却说,“那不行,这可是府上的规矩。”
规矩,规矩。
一开始听到规矩面无表情,眉目中透着烦躁的颂莲,如今也口口声声都是规矩了。
照老规矩,火红的灯笼被烧得一干二净,雁儿跪在雪里地,被雪淋了满头。
第二天,雁儿被抬出了陈府的院门。
她死了。
但也不过就是死了个丫鬟罢了。
陈府照样点着灯,照样吃着饭,照样唱着戏。
“非是我嘱咐叮咛把话讲,只怪你呆头呆脑慌慌张张。夜晚非比那西厢待月,你紧提防,莫轻狂。关系你患难鸳鸯,永宿在池塘。已然错情生波浪,怎能够粗心大意你再荒唐。”
一段京剧唱词,梅珊身着红色衣服,水袖翻飞,脸上犹带着笑容,只是那声音尖细而刺耳,在暮色中回荡,仿佛个精致的人偶,只是咿呀咿呀唱着。
一唱颂莲慌张假孕。
二唱颂莲轻狂夺了雁儿的性命。
三唱颂莲粗心大意再荒唐。
颂莲站在陈府的屋顶,听完梅珊的一曲唱词,如梦初醒般,竟有几分她坐在镜前说这院里透着鬼气的模样了。
“点灯,灭灯,封灯,我真的无所谓了,我就是不明白,在这院里,人算个什么东西,像狗,像猫,像耗子,就是不像人。”
像对老爷摇尾乞怜的狗。
像被圈养在屋子里哪儿也不能去的猫。
像见不得光的房间里活着或死了都无人在意的耗子。
梅珊叹了口气,“管她像什么呢,就这么活吧,自娱自乐,自己给自己寻开心嘛。”
这当然是很好的。
人生在世,难得快活。
只可惜,早有判词写了——已然错情生波浪,怎能够粗心大意你再荒唐。
当晚,颂莲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