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孑然立于雨幕中央，玄色劲装被雨水浸得发黑，如同一尊淬了寒铁的雕像。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铜链，酒葫芦在暴雨中轻轻晃荡，那串清响却被漫天雨势绞碎，连站在他脚边的康敏都听不真切。
数千名丐帮弟子或拄杖、或跪坐、或流血踉跄，所有目光都钉在萧峰身上。
断骨处的剧痛、泥水中的血沫、被雨水冲刷的旧伤疤，在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康敏仰着脸，湿发如墨色海藻铺在他靴边，指尖攥着他裤脚的布料几乎要撕裂，却不敢发出半分声响；
段乔跪在康敏身边，锦袍被雨水淋得皱巴巴，喉结不住滚动，目光在萧峰英武的侧脸上来回游移。
雨水顺着萧峰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滚落，砸在他锁骨凹陷处，却惊不起他半分表情。
萧峰能清晰感知到数千道视线里的敬畏、愤怒、谄媚与恐惧——
像无数根细针，轻轻扎在皮肤表面，却汇聚成沉甸甸的压力。
这种压力并非来自武力对抗，而是源于萧峰此刻作为“裁决者”的身份：
他眉峰一蹙，康敏便可能血溅当场；
他若抬掌，跪泣的帮众或许能留得性命；
他若颔首，段乔的龙椅之梦便可能破土而生。
掌心的铜链冰凉刺骨，却让他莫名清醒。
当指尖划过链节的纹路时，一种久违的、掌控万物的威势正从丹田缓缓升腾。
这不是降龙十八掌劈裂巨石的刚猛，而是更隐晦、更沉郁的力量——是数千条性命悬于他一念之间的重量感。
萧峰甚至能闻到康敏发间残余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听到老乞丐竹杖顿地时压抑的痛哼，还有段乔锦衣下心脏狂跳的鼓点。
这些鲜活的生命体征，此刻都成了他感知中可掂量、可权衡的筹码。
人群中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猜想他是否在计较康敏的野心能否兑现，或是在掂量丐帮弟子的反抗之力。
康敏仰望着萧峰的眼睛，试图从他瞳孔的反光里捕捉一丝情绪——
那是她惯会揣摩男人心思的本能，可此刻萧峰的眼神却像深潭，暴雨砸落也激不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