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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慈宁宫,空气沉甸甸的,仿佛浸透了隔夜未散的檀香灰烬。太后倚在明黄的软枕上,心口那阵没来由的慌,擂鼓般撞着,撞得她指尖发凉。眼皮子也突突地跳,跳得她心烦意乱。
宫人们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整个寝殿静得能听见铜漏里水滴砸落的声响,一声,又一声,敲在人心坎上。
这没着没落的心慌,像湿冷的藤蔓,悄悄缠紧了太后的心。她猛地挥手打翻了小几上的白玉药盏,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中炸开,惊得侍立的老嬷嬷扑通跪倒。
“没用的东西!”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烦躁地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那心悸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像生了根,沉甸甸地坠在胸口。
而此刻,远离深宫的金陵城,正是另一番景象。碧空如洗,朱雀大街上人声鼎沸,车马粼粼,各色铺子的幌子在微风中招摇。人群里,一个锦衣“小公子”摇着柄描金折扇,步子轻快,眉梢眼角都带着一股被放纵惯了的骄矜——正是乔装改扮的紫嫣郡主。
她刚从城外那清规戒律的庙里溜出来,呼吸着这市井的喧嚣,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三分。没人识得她这张脸,更没人知道她兜里揣着永远花不完的银票。这金陵城,俨然成了她肆意挥霍的猎场。
昨日的荒唐,还带着余温烙在记忆里。紫嫣郡主摇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嘴角撇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那挂着大红灯笼的销金窟,那些涂脂抹粉、扭捏作态的女子,在她眼里不过是些庸脂俗粉堆砌起来的玩意儿,连那被捧上天的花魁,也俗气得让她倒胃口。
老鸨那双在风月场里淬炼了几十年的眼睛,只在她身上打了个转,便已了然。她摇着团扇,笑得像只成了精的老狐狸,脂粉簌簌往下掉:“姑娘既不是冲着那些庸脂俗粉来的,老婆子这里,倒还真藏着件稀罕的宝贝。”
不由分说,老鸨引着她穿过喧闹的前堂,一路向深处走去。喧嚣被层层叠叠的锦帘隔绝在外,周遭渐渐清幽。月洞门后,竟藏着一处精巧雅致的院落。小桥下流水淙淙,几竿翠竹掩映着假山。一片静谧之中,只闻一缕琴音,如高山深涧的清泉,泠泠淙淙,时而激越,时而低徊,像是在苦苦寻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