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泥浆飞溅。
雷齐听见了动静,但他没有回头,依旧眼神空洞地凝视着面前的残垣断壁,亦或者只是凝视着这场能浇灭一切大火的雨。
不过,仅凭着声音,他也还是辨别出了来者的身份。
“啊是许老弟和灵依小姐啊”
雷齐问候一句,声音像砂纸摩擦着焦黑的喉管那般沙哑,仅剩最后一丝气尚还未被掐灭,仿佛带着锈蚀器物发出的那种钝响,从胸腔最深处一点点艰难地挤压出来。
“嗯,是我们。”
“我想你们应该会来的,就是还不清楚你们在科菲尼拉城那边玩得怎么样,”雷齐低声说着,眼珠略微动了动,而后,他像是位行将就木的老人那样慢慢转过早已僵硬的身子,朝着两位客人艰难挤出丝难看的笑,“但抱歉啊你们瞧,这次呵呵我可没办法像上回那样招待你们了。”
许星彦和灵依这才注意到他的鬓角如同积压上了层散发着透骨寒意的雪似的,已然花白一片。
灵依张了张嘴,喉咙却跟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那般,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是不自主地把手攥得更紧了些,指节发白,指尖微微陷入掌心之中。
许星彦吸了口气,迫使自己不去管那些纷乱如麻的思绪,对上那双一如枯井死寂的眼睛:“雷大叔,你”
“安慰或者开导什么的话就不用说了,那可不像你,许老弟”没等他把话说完,雷齐便疲惫地摆了摆手,抿了下干裂的嘴唇后,露出似哭似笑的麻木神情,打断道,“这两天那几个城防军也没少跟我说过这种类似的话我以前同样没少对别人说过可我现在才明白,人到心真的死掉的时候,这些都是听不进去的”
雷声在头顶隆隆闷响,黑云翻墨,冷风不断吹鼓着,可还是没能卷动那些早黏在他额头上的绺绺头发,雨水顺着他脸庞的皱纹往下滑落,最后自拉碴的胡子上跌落。
他并没有哭,或许是泪早在狼狈赶回来的那一夜里便流尽了,又或许,他已经麻木到几乎是一个真正的死人了,而死人是不会落泪的。
有那么一瞬间,许星彦觉得这铅灰色的雨幕要把这个人给彻底浇灌成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