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很谨慎地把左右手的上下顺序换过来了。
月光照得她的脸越发白净,她的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求织娘莫怪罪,我方才说谎了。”
“我不用夫君文辞四海,如芝如兰。”
“我只求一个爱笑爱吃果子,会给我摘花偷酒的夫君,就像他一样。”
少女叩拜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只从月宫里逃出来的兔子。
她轻手轻脚地抱着初九回床上:
“初九,你听到了我和织娘说的秘密,你可谁也不能告诉。”
裴姝把脸埋进枕头里,笑得肩膀都在颤。
很久很久以后,裴姝回忆起来这个夜晚。
她自嘲地想,定然是织娘怪罪她说谎了,才会把那样生气蓬勃的少年从她身边夺走。
半年后,庭州传来噩耗,薛将军战死沙场。
消息传入京城,隔壁的薛府一夜之间就挂满了白幡。
薛玉琢身穿孝衣,欲赴边疆承父业。
裴家去薛府吊唁。
裴姝看见穿着薛玉琢跪在灵堂内,整个人消瘦了一圈,眼白布满血丝。
他身上的张扬热烈被抽走,留下顽石一般的坚韧和沉默。
薛玉琢长大了。
从一个恣意的少年长成一个沉稳的男子。
那段日子,薛玉琢没有再来过裴姝院子的墙头。
可裴姝反而每日都主动去院子里舞剑,眼角余光总往西侧的墙上飘。
除了一片树影,什么也没有。
昨日薛玉琢没来。
今日薛玉琢没来。
后日薛玉琢也没来。
大后日……
就在裴姝决定主动爬上墙头去张望的那日,薛玉琢出现了。
时机真是巧得很。
两人居然同一时间爬上了墙。
“你怎么来了……”裴姝惊讶地看着薛玉琢。
薛玉琢脸色比上次在灵堂见面的时候好了一些。
人还是有些消瘦,眼下带着疲惫的乌青,但眼神变得光亮坚定。
他说他要去西北了,次日一早就走。
也许两三年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