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潮声拍岸。
一艘巨大的福船缓缓驶入港内,船身漆黑,船头雕龙刻凤,左右两侧赫然涂着一个金红交叠的大字——“郑”。
这是郑芝龙的旗舰。
台湾的天,今晚格外沉重。
船舱中,灯火微晃,郑芝龙披着猩红缎袍,独坐在甲板栏后,一言不发。
他眉头紧锁,面前的茶已凉了三盏。
帐案上,摊着一份刚刚送来的荷兰文账册。
那是今晨在安平城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代表签下的新一笔“军火协议”。
——用台湾南部原民采集的鹿皮、从泉州偷运来的高等丝绸,换得整整一百门荷兰新式火炮,外加配套的弹药、架设技师与防御工事蓝图。
这是一笔天大的生意。
如果是往日,郑芝龙早已扬眉畅饮,吩咐火速部署炮阵,在海口布防,谁敢犯我则炮火开道!
可今日……
他一口茶咽不下去。
心口,闷得发疼。
那不是因为夜凉,也不是因为风紧。
——而是因为三日前,他亲眼目睹了宁波港的那一场天子御前军事演习。
那一夜,他乔装成闽商船东,借口谈海贸之事登上宁波。
原本是想“探探大明这次征倭,是不是虚张声势”。
可谁料,当他站上望海台的那一刻,他这一生积累的信心和底气,几乎全部在那片铁流中,土崩瓦解。
他闭上眼,脑海中反复浮现的,不是那份协议,而是——几天前他亲眼所见的那场宁波海港演习。
那一日,他假作商贾混入队伍,登上宁波近海一处商栈高台。
他本想借机看看这位“天子亲巡”到底是走个过场,还是真要“打倭收台”。
可当他看到那一幕时,整个人差点跪下。
——
海风呼啸,号角长鸣。
一艘艘钢铁巨舰自宁波外港缓缓驶出,仿佛沉海的蛟龙苏醒。
最前方,是排水量四千吨的驱逐舰,舰身漆黑,主炮转动,舰桥升旗,一气呵成。
接着是六艘配备百口高射火炮的巡洋舰,舰身嵌有龙纹金饰,威武如铁城。
而当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