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目光死死钉在“没吃的了”四个字上,指间的信纸突然变得滚烫。
“济宁专区十七个县市,有九个已经开始闹粮荒了……”
廖长春摇摇头,“林川啊,我这个公社干部,有些事也看不明白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上官屯,公社成立后,我拍着胸脯跟上级保证完成征购任务。现在想想,那些数字……都是拿算盘珠子硬拨上去的。”
远处传来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廖长春的眼神却愈发黯淡。
他慢慢蹲下身,抓起一把雪在手里揉搓,雪粒发出细碎的声响。
“当人民公社的书记……难啊。”雪水从他指缝间滴落,“上面要粮,下面要活。交多了,社员饿肚子;交少了,就是破坏统购统销。”他突然苦笑一声,“咱们公社今年还好,隔壁公社就因为好几个生产队长少报了数字,到现在还在劳改队挑大粪。”
林川注意到廖长春的手在微微发抖,那应该不是因为寒冷。
“可这次好像真不一样。”廖长春突然站起身,拍了拍棉裤上的雪,“我二姑那边是真饿死了人……”他的声音哽了一下,“信上说,她邻居家的孩子……才三岁……”
“书记……”
林川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廖长春的情绪。
记忆中,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到廖长春这么手足无措的样子。
“县里来电话……”廖长春叹了口气。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炸雷般在林川耳边轰鸣。
“要调各生产队增收的红薯……百分之七十……”
“书记,这不行!”
林川一把抓住廖长春的胳膊,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他能感觉到棉袄下书记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像根拉满的弓弦。
“要是没了这些红薯,明年……”
话到嘴边,林川突然哽住。
远处的粮仓顶上,一面褪色的红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明年怎么了?”
廖长春狐疑地看着他,呼出的白气在两人之间凝结成霜。
林川内心翻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