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温度迅速飙升。
他蓦地明白自己身处何处。
砖窑。
和他挨在一起的,是他从西北带来京城攻城的流民尸首。
纪长卿竟然,要将他活活烧死!
——救命。
他试图放声呐喊。
喉咙却像被千万根针扎着一样,一张口就痛得他神魂颤抖,发不出半点声音。
想要活动手脚,手脚就跟豆腐一样,软绵无力。
他甚至无法举起手。
更别说从尸堆里爬起来,伸手拍墙。
只能一点点感受着剧烈痛楚自皮肤袭向血肉,再从血肉侵入内脏,咽喉一点点窒息。
疼痛被无限扩大。
每一息都像是一甲子。
终于,灵魂也像是被灼烧了般,彻底寂灭。
冯清岁看着五花将赵必翔丢进砖窑,关上窑门。
又看着柴火熊熊燃烧,青烟直上,将窑里的一切化作灰烬,方带着五花离去。
没有立即回府。
而是去了江家坟地所在山头。
除掉江家坟地的杂草,清掉排水沟淤土后,她摆上贡品,点上香,三跪九叩。
“伯母、姐姐、姐夫、小与,抱歉先前人在河州,没赶上你们周年祭。”
“你们的仇,我都替你们报了。”
“你们……可以安息了。”
她抬起手,指尖抚过墓碑上的“冯惜”二字,声音微不可闻。
“姐姐,我很想你。”
离去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纸钱燃烧的灰烬被风卷起,忽聚忽散,仿佛在和她告别。
“我会带着你们的份,好好活下去。”
她在心里默念。
旋即转头,一脚接一脚,坚定地往前走。
耳边钟声一声接一声地在山间回荡。
——皇帝驾崩,每座寺庙都要敲钟三万响。
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和命妇,每日都要入宫哭临。
所谓哭临,是指按礼制要求跪拜、举哀、哭嚎。
哭嚎只要象征性举哀三声即可。
不要求真哭。
但也有哭得情真意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