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老婆的口气，像极了乔麦的母亲。她每次给母亲钱，她母亲也这么说。
所以到了老孙家，有回娘家的感觉。
老孙老婆把剩余的熟食一件件放冰箱里，又说：这么多，恐怕你孙叔要吃半个月。
肯定没有半月的量。但老孙过日子滴水不漏，每日切两片猪肝，三片牛肉，四块猪头肉，外加永恒的小咸菜，喝着便宜的烧酒，半月的酒肉生活如此美好。
切了几碟熟食，再炒俩青菜就算完美的午餐。但老孙家招待客人的最高标准，一定要炸鱼炸鸡炸丸子。
中国人的热情，一定要用吃来表达。
5
说话间，老孙老婆端来半盆面糊糊，穿好围裙，准备三炸。
乔麦见了那盛着糊糊的瓷脸盆，想起来这是她结婚时候娘家陪嫁的东西之一。
当年娘家穷，也没啥陪嫁，不过四床被子，一对脸盆，两个红包袱。城乡结合的婚姻，陪嫁寒碜。丈夫抱了美人归，嘴角咧到耳朵上，婆婆和姑姐们的脸则垂到汤里去。
瓷脸盆上有红双喜和俗艳的牡丹花，如今都暗淡下去。
乔麦笑着说：这脸盆还用啊，真仔细。
老孙老婆：别说仔细了，要不是瓷的，早就摔碎了。
于是报告老孙刚才端着脸盆去院里小房弄面粉，不小心摔地上了，又磕了一块瓷。
老孙老婆说，我骂他狗肚子里盛不了杂碎。其实他听说你回来，比闺女回娘家都激动呢。
又问乔麦另一个脸盆呢。
她记得当年陈有福来修暖气管线，她撕了红包袱用了陪嫁的脸盆，后来脸盆漏了个洞，她拿来当花盆，栽一棵小西红柿，西红柿结一个果子都无比珍贵。她还把脸盆用来种丝瓜，丝瓜爬满阳台，但是一个妞不结。致礼还说她养了一棵公的，应该再用另一个脸盆种一棵母的，两棵丝瓜互相交配一下，然后就成了。
结婚的一对脸盆，各自不同的归处，如今乔麦想起来，她似乎没有落入怀旧的俗套。她认为人生应该往前走，未知的风景才会引人跃跃欲试。
但她心里还是悄悄的想，如果今天这样的场合，老陈能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