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刚过,满地泥泞,倒映着沈阳飞机制造厂巨大厂房投下的阴影。
雨水从屋檐铁皮接缝处滴落,敲打在下方废弃的油桶上,“嗒…嗒…嗒…”,声音单调而冰冷,像催命的鼓点,一下下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总装车间深处,代号“东风101”的机体骨架,在惨白刺眼的碘钨灯下,显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整个机身被机械抬得高高的,巨大的机翼悬在半空,铆接的孔位黑洞洞地裸露着。几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的身影,站在铁架子上,仰着头,久久地、失神地凝视着那些孔洞。
空气里混合着凝固的机油、金属切削液和汗水味道,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陈工!陈工!”嘶哑的呼喊带着金属刮擦般的急促,猛然撕裂了车间的死寂。
一道身影猛地窜进车间大门冲了进来,是陈志航。
这个在鬼子占领时期的地下党同志,同时还是沈阳飞机制造厂的技术骨干,此刻他身上穿着一件旧军装,裤脚因为着急被溅到的泥水打湿。
“怎么回事?”陈志航的声音低沉沙哑,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火气。尽管刚下过雨,可外面的气温依然有些高。
组装组组长,一个脸上沟壑纵横的老工人,狠狠啐了一口唾沫,那口唾沫砸在油污的地面上。
“他娘的!”组装组长指着对接处旁边散落的几张图纸,图纸上布满了复杂的线条和密密麻麻的标注。
“就是这儿!这对接参数没问题!可是这些螺丝和零件对不上!死活对不上!”
他粗糙的手指捏着一个螺丝,又指着一旁的零件,然后另一只手用力戳着图纸上一个关键的标注点,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帮狗日的钳工是干什么吃的,要是都是这样的零件,那这飞机甭造了!就算造出来也不能交给军队用,这他娘的不是害人吗!”
说着,他猛地抓起地上一个沉重的扳手,狠狠砸在旁边的工具箱上。
“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工位嗡嗡作响,几个年轻工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狗日的,我踏马就纳了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