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背影渐渐走进黎明的第一缕曙光。
神祠的杉木门轴发出细微呻吟,杀生丸的银发扫过门槛时,晨光恰好漫过供台。
长山梓弓悬在垂帘之后,青桐木上缠绕的注连绳结已褪成灰白,唯有弦上凝结的冰晶仍泛着月华。
他屈起指节叩在门槛,妖气震落梁上经年的香灰。
供台前新换的桔梗花束还凝着夜露。
杀生丸的指尖悬在长山梓弓三寸处,青桐木上的蛇腹纹仍保持着被掌心摩挲出的温润弧度。
他记得桔梗握弓时小指总会无意识翘起,像初春柳枝点在湖面。
暗格中的襁褓布泛着霉味,针脚里缠着的银发已褪成灰白。
杀生丸的指腹抚过精致的犬妖纹样,这是桔梗孕中时绣的。
彼时他嗤笑凡人针黹,却不忘用妖火烘暖她抽筋的小腿。
酒壶磕在供台边缘的缺口,那是阿枫不小心碰落的。
那时的桔梗挽弓示教,弦响惊得小姑娘打翻供盘。
她笑得肩头发颤,箭矢却精准钉住窗外窥视的魍魉。
如今缺口处结着冰晶,恰似她当日眼中摇晃的碎光。
梁柱暗处的刻字突然刺痛眼角。
“杀生丸”三字深嵌木纹,尾勾还带着当年失控的爪痕。
字迹边缘生着青苔,像极了她临终时蔓延至枕畔的血迹。
弓身传来细微裂响,惊醒了封存的箭鸣。
杀生丸的额角抵上冰冷青桐,终于放任记忆溯回初遇那日。
清冷的巫女踏月而来,他鬼使神差地问起了她的名字。
桔梗……
供台下的阵法突然发烫,当年以血为媒的誓约灼穿铠甲。
杀生丸单膝跪地,爆碎牙插入阵眼时溅起的火星,恰似桔梗消散那日纷飞的光点。
他终于对着空荡神祠开口:\"你说想看西国冰昙……我带来了。\"
冰晶在弓弦凝结成花,又碎作月见出生时的啼哭。
杀生丸攥着襁褓布蜷缩在供台阴影里,这些年来第一次,像个人类鳏夫那样,将脸埋进亡妻的遗物。
桔梗,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