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仪的神情,威严又不失慈爱。
裴桑枝轻声道:“桑枝明白的。”
李尚仪轻叹一声,抬手为裴桑枝扶正了发间微斜的珠花,指尖在花瓣上稍作停留:“当年,本该由我亲自教导的人原就是你。虽说是造化弄人,好在终究是真相大白拨乱反正了。”
旋即,目光一滞,视线落在裴桑枝那张瘦削的近乎脱相的脸上,不由蹙眉道:“好好一个名门闺秀,倒比那戏台上的提线木偶还要枯槁三分。”
“你已认祖归宗多时,看来坊间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老身本不愿过问侯府这些个阴私勾当,但既然承蒙相请,你便须得跟着老身用心习学,莫要辱没了老身这数十年的名声。”
“桑枝会竭尽全力跟您学的。”裴桑枝态度谦逊。
李尚仪蓦地笑了笑:“竭尽全力?”
“老身前去跟驸马爷请安时,正巧撞见驸马爷召见了清玉殿下的管事和账房,据说要教你看账掌家,没接触过这些庶务,上起手来比这些规矩礼仪难啃多了,光是那些账本就够让人头疼的。”
“而且,清玉殿下的旧人,都是些雷厉风行的性子,可容不得你浑水摸鱼。”
“你这孩子,还是好生分配下时间和精力,别到时候两头不讨好。”
“回去歇歇吧,明日辰时你按时来此。”
“桑枝谨记教诲。”裴桑枝福身,行了万福礼,方转身离去。
李尚仪望着裴桑枝的背影,想起永宁侯夫人庄氏隐晦又意味深长的暗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她此番来侯府,原是看在清玉殿下与驸马爷的情面上,倒也不必畏惧庄氏,事事依庄氏所言。
更不必说,倘若让荣老夫人知晓她竟搬出了《旧女诫》这套说辞,公然挑衅元初帝定下的规矩,只怕那根龙头拐杖当即就要戳死她。
再大的好处,也总得有命享用。
其实,这些年来,那些簪缨世族、钟鸣鼎食之家,暗地里仍多沿袭《旧女诫》之训,用以规训闺阁女子。
此路,漫漫。
绝难一蹴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