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周五,天阴得厉害,云层压得低,像块浸透了水的灰抹布。我拐进常走的小巷时,听见前面有人吵吵。巷子窄,两边是老旧的居民楼,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红砖,电线像蜘蛛网似的横跨头顶。远远看见三个男人围着一个穿校服的小姑娘,其中一个染黄头发的伸手要抢她的书包,另外两个堵在路口。小姑娘背靠着墙,攥着书包带往后缩,声音发颤:“你们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换作十年前的我, probably 已经冲上去了。那时候我在老家当协警,年轻气盛,见不得欺负人的事。有回在夜市看见小偷偷钱包,追着跑了三条街,最后按住小偷时,自己膝盖磕在石阶上,留了道疤。现在这道疤还在,藏在膝盖内侧,穿短裤时偶尔能看见,像条褪色的蚯蚓。
但现在我停住了。电动车的脚撑子卡在砖缝里,我摸着车把上的防滑套,忽然想起上周交的物业费,想起儿子下个月的补习班费用,想起母亲住院时催缴的押金条还在裤兜里。黄头发男人回头瞥了我一眼,眼神里有股子狠劲,像是在说“少管闲事”。我喉咙动了动,假装没看见,低头摸出手机,假装给谁打电话,往左一拐,绕到另一条巷子里去了。
车轮碾过一个积水的坑,溅起的泥点甩在裤腿上。我骑得很慢,听见身后的争吵声渐渐模糊,心里有点发闷,像有团棉花堵在胸口。路过巷口的包子铺时,飘来葱花和肉馅的香味,平时我会买两个素馅包子当晚饭,今天却没胃口。
回到家,老婆正在厨房炒菜,油烟机轰隆隆响。儿子趴在餐桌上写作业,铅笔尖在本子上戳出一个个小窟窿。“爸,”他头也不抬,“今天数学题好难,我有三道题不会做。”我嗯了一声,脱了外套挂在椅背上,看见餐桌上摊着母亲的病历本,诊断栏里的字密密麻麻,像蚂蚁在爬。老婆端着菜出来,围裙上沾着油点子:“妈今天又说腿疼,明天你带她去医院看看吧。”我点点头,拿起筷子扒拉米饭,忽然想起那个穿校服的小姑娘,她的书包上是不是有个米老鼠的挂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