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便涨潮了。
意识如一枚锈蚀的硬币,
沉向
水藻缠绕的深渊。
墙壁渗出暗影,
天花板下潜,
压出肺里残存的薄光。
床——这艘沉船,
正将他卸给
更深的流域。
耳道里,
时间正用钝刀刮着某处锈迹,
沙沙,沙沙……
像一盘旧磁带,
在颅骨内侧
反复磨损自己。
月光爬上窗棂时,
他已漂得很远——
一具溺亡的标本,
沉在
不断加深的
静默里。
凌晨三点,智能家居系统自动调节室温时,陈逾明轻轻抽离被压麻的手臂。
许悦萱蜷缩在意大利高织棉床单上,睡颜精致如3d打印的雕塑。
他望着她唇畔未褪的绯色,恍惚回到大三初冬的测绘现场——她裹着他的羊绒围巾在雪地里呵气成霜,鼻尖冻得通红却笑着说要给他织条更暖的。
许悦萱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发丝间淡淡的茉莉香飘过来,是曾经他最喜欢的那款香水。
——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陈逾明系扣子的手指突然一顿,脑海中闪过一个清瘦的身影——南笙跪坐在琴庐的蒲团上调弦,阳光透过紫藤花架,在她月牙白旗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春节前?还是更早?
他走到阳台点燃香烟,发现西城的夜空竟能看到与澹园相同的猎户座。
晨光剖开夜的茧衣时,陈逾明指间的烟正在书写灰烬的墓志铭。远处早点铺的蒸笼揭开,白雾腾起的瞬间,他恍惚看见大三那年冬天,许悦萱捧着烤红薯在他宿舍楼下跺脚的模样。
许悦萱撑起身子,真丝被单滑到腰间。她望着陈逾明站在晨光中的背影,突然有些不确定——这个距离感,和昨夜判若两人。
“在想什么?”许悦萱嗓音浸着蜜,在晨光里浮沉,“应县木塔地宫出土的辽代铜铃”她指尖掠过陈逾明衬衫下摆,真丝睡袍摩挲出窸窣声,“震动频率和你的心跳同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