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大人,该您落子了。\"薛老大指节粗大的手按在紫檀棋盘边,腕间缠着九转金丝楠木佛珠。他身后四位胞弟各踞方位,老二抱着铁算盘,老三腰间别着分水峨眉刺,老四指尖转着三枚骰子,老五正用匕首削着梨皮,薄如蝉翼的果皮垂落三尺未断。
施世纶盯着纵横十九道,黑子已在他右下星位布成双飞燕。这半月来漕船接连在清江浦翻覆,押运官溺毙时手里攥着的,正是半枚刻着\"薛\"字的象牙棋子。
\"啪\",白子落在三三。薛老二手腕微抖,铁算珠哗啦作响:\"大人这手倒是新奇。\"话音未落,黑子已封住白棋出路。施世纶忽觉鼻端腥气愈浓,窗外运河水声竟与算珠声渐渐合拍。
第三十七手,白棋大龙被困。薛老三突然咳嗽,腰间峨眉刺撞上棋罐,三粒黑子滚落河图纹的榧木棋盘,正压在\"天元\"、\"地元\"、\"人元\"三处星位。施世纶瞳孔微缩——这分明是清江浦三道闸口的位置。
\"本官输了。\"施世纶推开棋秤,袖中密信被冷汗浸透。那是今晨在翻覆漕船夹层找到的盐引,盖着扬州府的大印,墨迹却新得能蹭在指尖。
薛老五的梨皮终于断了,匕首在棋盘刻痕上轻轻一刮:\"大人要不要再来一局?这次咱们下淮安棋式。\"他指尖掠过的地方,隐隐露出道褐色痕迹,像极了漕工背上鞭伤结的痂。
薛老五指尖划过棋盘时,施世纶看到木纹里渗出暗红血丝。二楼窗外的运河涛声突然变得沉闷,像是有人在水底敲打铜锣。
\"淮安棋式讲究"水无常形"。\"薛老二拨动铁算盘,十三档铜柱在幽暗中泛着青光。棋盘竟在他拨弄下缓缓变形,原本方正的榧木边缘凸起波浪纹路,十九道经纬线扭曲成旋涡状。
施世纶捏着白子的手停在半空。这哪里是棋盘,分明是微缩的淮安水道图——黑子占据的位置正是盐商私凿的暗渠入口。去年腊月冻死在水闸下的漕丁,尸首便是在这些暗渠交汇处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