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番子密报上的画面在眼前铺陈开来。
徐州城外的夯土路上,赤膊的老农们扛着石磙踏歌而行,腰间新制的皮钱袋随着步伐叮咚作响。
有人用柳枝在沙地上画着算筹:
\"往常修堤要赔上半亩青苗,如今挣的钱能给娃买新襕衫!\"
\"好个以工代赈!\"朱厚熜突然抚掌大笑。
他望着舆图上愈发清晰的交通脉络。
仿佛看见满载货物的商队沿着新道疾驰,听见南粮北运的漕船划破水面的声响。
江南梅雨季,雨帘如幕垂落紫禁城。
当海瑞的八百里加急奏报裹着潮湿水汽呈至御案时。
朱厚熜正将青瓷茶盏凑近烛火,看茶汤里沉浮的雨前龙井。
奏匣开启瞬间,一股墨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展开泛黄的宣纸,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在烛光下如蚁群攒动。
\"应天巡抚田产隐报三千顷,黄册所载不足十之一二;两淮盐运司账外私盐,历年积银逾二十万两\"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奏疏上用朱砂圈出的罪证。
那些隐匿田亩的地契编号、私盐交易的暗账日期,像一根根银针扎进他眼底。
忽有薄纸自奏疏间滑落,却是两张皱巴巴的桑皮纸。
一张上字迹工整,墨色浓淡相宜:
\"新皇改制万民欢,赋税轻徭米粮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盛世重临天地安。\"
另一张显然仓促写就,墨迹晕染未干,歪斜的笔画间还沾着草屑:
\"海瑞巡街查蛀虫,健公执笔定章程。青天大老爷,还我好年成!\"
朱厚熜将两张民谣捧在掌心,久久凝视。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海瑞顶风冒雨丈量田亩的身影,听见刘健深夜校订律法的咳嗽声。
更望见街头巷尾百姓围聚传抄新政告示的场景。
窗外雨势渐歇,月光穿透云层,将\"青天大老爷\"几个字照得发亮。
……
养心殿,朱厚熜将海瑞的密折缓缓拢入广袖。
他立在乾清宫露台,看暮色如墨渐渐浸染京城
千家万户次第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