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黄昏,他站在能望见家乡的山岗上。雨水顺着斗笠边缘连成珠帘,远处竹林深处,茅草屋的轮廓在雨雾中若隐若现。檐下晾晒的粗布衣裳被风掀起一角,三岁稚子的笑声穿透雨幕,惊飞了歇在竹枝上的灰雀。
掌心被指甲掐出血痕,他转身时踩断的枯枝发出清脆响声。林间突然飞出群鸟,扑棱棱的振翅声里,他朝着北方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山道上的马蹄印在暴雨中化作蜿蜒血溪。张君宝捂着肋下新添的刀伤,眼前浮现出岳父将茶盏摔碎时的狰狞面容。
两个时辰前,他像游魂般飘进岳父家后院。绣着并蒂莲的窗纱后,妻子正哼着童谣给孩儿缝补冬衣,发间银簪还是去年上元节他亲手买的。岳父的拐杖却在这时重重砸在他跪着的膝盖上。
“我们王家世代清白,容不得你这反贼!“老人枯瘦的手背青筋暴起,紫檀木供桌上供着的忠义牌匾簌簌落灰,“三日前李大人亲自来过了,只要大义灭亲“
瓦当上的雨帘突然断裂,院墙外传来铁甲摩擦声。张君宝暴起夺门时,瞥见岳父袖中滑落的铜哨还带着体温。妻子抱着孩子从厢房追出来,绣鞋陷在泥水里,发髻散成满肩墨云。
“快走啊!“她刚喊出,把一个包袱扔给了君宝,之后,官兵的弩箭穿透了桃木窗棂。
竹林在雨中翻涌如墨浪,张君宝的草鞋早已跑丢。他慌忙躲进废弃的土地庙,却发现包袱里裹着半截断裂的银簪。
这是成亲那年他熬夜雕刻的定情信物,如今簪头并蒂莲只剩半朵。借着闪电,他看见簪身新刻的细小字迹:“东南五里榕树洞“。妻子竟在官兵监视下,用绣花针刻出了逃生密道。
庙门外火把如星,李茂才的狞笑混着雨声传来:“张夫人深明大义,亲手在包袱上涂了九毒噬心散!这样张君宝迟早要死在这毒上。“
破庙漏下的月光在瓦罐中摇晃,张君宝将捣碎的苍耳子混着蛇莓汁灌进喉头。十年前在青阳观当洒扫道童时,玄微真人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