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林哥,今儿的晚霞像是从蜂蜜罐里浸过似的。”冉秋叶听见胶底鞋碾过砖地的声响,便摘下圆框眼镜抬头笑,镜片滑到鼻尖,露出那双在暮色中亮晶晶的眼睛,像浸了星光的琉璃。她起身从铁皮柜里取出蓝白瓷杯,袖口的补丁在灯光下泛着细白的毛边——那是上个月何子林攒了三张布票,央告供销社的王大姐裁下的边角料,针脚细密得能看见他在煤油灯下眯着眼穿针引线的模样,每一针都缝着未说出口的关切。
搪瓷茶缸里的茉莉花茶腾起袅袅白雾,何子林接过杯子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粉笔、生煤炉磨出的印记,粗糙却温暖。他忽然想起今早帮托儿所蒸红薯粥时,暴雨突至,冉秋叶冒雨送来《工农识字课本》,封皮上的水痕此刻还隐约可见,像幅被雨水洇染的水墨小品,晕开的不仅是字迹,还有那些共历风雨的时光。“三大爷在院子里骂了三天了。”他往吱呀作响的木椅上一靠,帆布包带在肩颈勒出两道红印,声音里浸着化不开的疲惫,“说我把于莉支去外地工作是‘借公家名义排挤压制老街坊’,今早还把我晾在绳上的白大褂扯下来,说要‘检查有没有私藏东西’。”
冉秋叶放下红笔,教案上的“优”字尾端沾着几星麦麸——那是上午何子林试做新窝头时,从白大褂袖口蹭到她衣襟上的,仿佛是他在忙碌生活里留下的温柔印记。她指尖摩挲着教案边缘,目光落在他眼底的青黑上,那里藏着连日来的操劳:“于莉走那天,我看见她在火车站朝你挥了半小时手,蓝布包袱在风里晃成一片温柔的云。”她忽然瞥见他口袋里露出半截外地寄来的回信,信封上的邮戳盖着遥远的地名,红墨水印在牛皮纸上,像朵倔强的花开在荒芜处,“阎叔心里空落落地难受,嘴上才愈发厉害,就像老槐树被砍了枝桠,总得在伤口处冒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