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咋”,他也“咋”,好容易讲清来意,老头儿说他要找的人还没上班,让他等着。杜湘东便再三强调自己就在火车站的钟楼下,然后撂下背包,盘腿一坐。这一坐,困劲儿便泛滥上来,令人支撑不住,不知不觉迷糊了一觉。睡也睡不踏实,如同被吊在了钟摆上,一会儿滑到亮的地方,一会儿滑到暗的地方。他能够清晰地听见候车厅里有人大喊大叫,大概是丢了东西;断断续续地又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才是逃犯,正在慌不择路地躲避追捕。将这两种意象拼在一处,却又衍生出了新的意象——那是小时候听过的一个笑话,讲的是一个捕快押着犯了事的和尚去见官,路上和尚跑了,临走前还把捕快剃了个光头。捕快醒来,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摸摸行李,棍棒牒文都在,那么和尚呢?一摸脑袋,原来和尚在这里。可他又想:既然和尚在,“我”又去哪儿了?
哦,原来“我”就是和尚。捕快想。
这得是个多笨的捕快啊。警察杜湘东想。
最后,他居然是被这个念头给笑醒的。睁开眼,心下若有所失,几乎下意识地想摸一摸自己的头。再仰望头顶的大钟,已经过了中午十一点,要等的人却还没有出现,杜湘东就急躁起来。难道同学托付的人并不靠谱?正在嘬牙花子,面前就晃出一个人来,长得瘦而高,红脸驼背,一身警服脏兮兮的,好像一只蹦跶在土里的大虾米。大虾米般的警察不紧不慢地与杜湘东核对身份,然后绽开了一个热情的笑容,脸像干旱的土地咔然开裂:“北京同志,您不用到得那么早,坐下午那趟车也是一样的。”
杜湘东按捺不住愠怒:“你们几点上班?”
大虾米般的警察坦然地回答:“他们八点,我不固定。”
说完就带杜湘东去吃饭,吃的是一种名叫“栲栳栳”的面食:将莜面盘成细密的卷儿,放在笼屉上蒸熟,再佐以三四种汤料蘸着吃。从早上就水米没打牙,杜湘东已经饿坏了,狼吞虎咽地送下去几笼。然后他略喘几口气,催着赶紧动身。
大虾米般的警察问:“去哪儿?”
杜湘东说:“当然是镇上。我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