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底楼一角有个公共伙房,他看到过一些妇女老人端着米面蔬菜去做饭。
昨天他担心被人搭腔看出问题来,没有贸然去公共伙房。
今天却不得不去了。
饿得撑不住了。
他挑了个人少的时候进入公共伙房。
伙房有两个灶眼儿,里面正好有两个妇女在忙活。
这样他只能在旁边默默等待。
一个膀大腰圆、肤色黝黑的妇女瞥了他一眼,说:“小钱啊,我灶眼儿快腾出来了。”
钱进笑笑说:“不急。”
妇女在煮饭,煮的是高粱米饭。
她从搪瓷缸里倒高粱米进铝锅里,加好水后犹豫了一下又往里加了两瓢水。
另一个妇女已经煮上饭了,她一条腿笔直撑地一条腿斜站,摆了个圆规站姿。
钱进感觉介娘们可不像个好银呐。
因为从他进来,这圆规老娘们一直斜眼看他。
等她看到皮肤黝黑那妇女往饭里加水,便一翻薄嘴唇说:
“刘家嫂子,就一瓷缸高粱米,你这是准备把全西湖水都给倒你锅里呀?”
“这也月中了,老刘大哥在港口不是开支了吗?”
刘家嫂子叹口气:“家里小子们胃合起来比西湖还得大一圈。”
“我家大小六口子人,做饭不多加点水,全靠老刘那点定量怎么能让他们吃饱?”
圆规娘们撇撇嘴,说:“嗨,你这不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吗?”
“水不顶饥,喝再多两泡尿出来肚子就空了。”
刘家嫂子还是叹气:“能糊弄一会算一会。”
圆规娘们背对刘家嫂子翻了个白眼,嘀咕说:
“就这样还赖在个城里有什么意思?不如回乡下去。”
“搁我的话早回乡下去了,乡下地里又不是刨不出食来。”
刘家嫂子装没听见,继续忙活。
锅里熬着高粱米饭,她切咸菜、洗咸菜。
忙活完了没事干了,她洗干净手从灰扑扑的围裙兜里掏出一沓粮票数了又数。
一共17张。
数了五遍。
要不是火灶上的铝锅开锅顶的锅盖乱蹦哒了,妇女还会再数两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