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的海滨市,风已经带上了凛冽的刀刃,刀子一样刮过国棉六厂那堵刷了半截白灰的围墙。
枯黄的梧桐叶子打着旋儿飘落,堆积在空旷的大院角落里,无人清扫,踩上去便是一阵细碎的悲鸣。
下班的铃声刚响起来,厂里的高音喇叭还在絮叨着生产简报的尾声。
第四纺纱车间的白班工人们,却少见地没有立刻涌向停车棚推着自行车跑路,而是聚集在车间大门对面那面贴满了各样纸张的告示栏下。
年轻人们的眼睛,像黏在了栏上那张簇新的红纸告示上。
纸张红得有些刺眼,显得上面的黑色大字很醒目:
红星电影院今日播放日本犯罪爱情片——《追捕》,欢迎各位同志观看……
车间主任刘铁柱站在告示最前面仔细看。
这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他身材粗壮结实,脸膛因常年被严厉表情浸泡而显得狰狞。
此时他正背着那双骨节粗大的手,挺着笔直的腰杆宣读告示。
读完了之后,他用粗糙的指节重重地叩点着那红纸的边缘,然后转过身习惯性的露出严肃表情并开口说话:
“都给我听清楚了!我不管今晚什么红星电影院或者解放电影院放什么什么日本电影追捕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他的嗓门猛地拔高了八度,像钢刷刮过砂皮:
“国家花宝贵的外汇,弄来这些洋画片子,那是让你们当资本主义那套花花肠子照单全收的吗?想都甭想!”
他圆瞪着眼睛,目光像带着钩子似的扫过人群里那些跃跃欲试的年轻面孔:
“下班统统给我回家!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好好休息,明天好好上班!”
“这小鬼子的东西不是好东西,尤其是什么爱情,纯粹是在精神上搞坏事,所以任何人不准往电影院方向迈步,听见了吗?谁要是敢顶风上……”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再次用手掌重重拍了一下告示栏的铁皮外壳,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告诉你们,车间纪律、厂规厂纪可不是摆设!明天被我抓到你们犯错误,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这话如同冷水泼进了滚油锅,人群里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