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甚至没有骂他给日本人做事!
要知道,他们是战士,是军人,而老胡他们只不过是被临时逼迫着拿起枪的老百姓。
如果吕文军和牛朝亮想要杀他们的话,轻而易举。
可他们并没有端起枪。
老胡的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轰鸣作响。
先前一片混沌的大脑,好像在这一刻有了一丝清明。
可他来不及理清,就被队长扯着,一路往吕文军的方向追赶。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几乎不记得了。
只记得队长把吕文军交给了日本人,还满心欢喜地拍着老胡的肩膀,说这回他们立了大功,终于能抵消之前的罪责,可以不用再守着空荡荡的林场过年了。
老胡没说话,他木然地跟着日本人的身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吕文军押到了康平林场。
他们就在那里,枪杀了吕文军。
刺耳的枪声中,老胡像丢了魂儿一样跪在了地上。
他看到了,这位抗联战士在牺牲的那一刻,也没有向他投来责备,甚至是愤怒的目光。
他是那么坦然,那么从容,那么平和,站在一片雪白的光明之中,仰望着太阳。
老胡以为自己可能会忘记这一幕,在以后的几十年里,他也拼命地想要忘记这一生中最内疚最耻辱最不堪回首的一幕。
但越是想忘记,就越是记得清楚。
他记得那天康平林场的雪,记得那天的太阳,记得那天有一位抗联战士,他叫吕文军。
他记得他的衣服上,别着一枚钢笔。
而若干年后,他的尸骨被找到,老胡才知道,那钢笔上是刻着字的。
“赠吕文军同志,赵尚志。”
几十年了,风雨侵蚀,这行字,依旧清晰。
也将永远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