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衔月适时地握住她冰凉的手,北奚公主掌心粗糙的茧子摩挲着她虎口的裂伤。
“都……收复了。”
“阿循”,哥舒衔月借着整理披风的动作,手指拂过乙弗循冰凉的护腕,“他们在等你说话。”
无数道目光织成密网,裹着三十年颠沛的重量压上肩头。
乙弗循的银靴踏过满地海棠,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年,自己也是这样踩着落花,跪送父王的灵柩出城。
“父老们”,她的声音清泠如碎玉投壶,却在尾音处泄露一丝哽咽。
哥舒衔月看见她背在身后的左手攥得骨节发白,玄色披风下摆沾着的海棠花瓣正随风飘落。
不知何处飘来柳絮,粘在乙弗循的睫羽上,哥舒衔月正要抬手,却见卫王已经转身面向人群。
“今日起,羽丘城门永不再闭。”
她开口时声音发颤,仿佛咽下了二十年颠沛流离,“传檄天下,周知四方,大燕正则八年四月十七,王师已克复羽丘!”
话音未落,城下爆发出山崩般的哭嚎。
老妇撕扯着白发撞向宫墙,书生以额抢地声声见血,糖人老翁抱着残破的糖靶哭得失禁——三十年的亡国痛,终于等到了可以放肆痛哭的黎明。
乙弗循的眼泪终于坠入尘埃,她反手握住哥舒衔月的手腕,在对方掌心划下三个字。
北奚公主绽开黎明般的笑容,修长手指拂过爱人湿润的眼角。
“上马”,哥舒衔月低声提醒,“该去神乌门了。”
通往皇城兹金城的金乌大街上,百姓的眼泪在青石板缝里积成小溪。
几个垂暮老者互相搀扶着追赶王师,他们褴褛的衣衫下隐约可见当年禁军的刺青。哥舒衔月注意到乙弗循的背脊越挺越直——这个总是微微含胸的年轻统帅,此刻正被三十年的期盼压得不得不昂首。
城楼残破的朱漆栏柱映入眼帘时,乙弗循勒马不前。她望着垛口处新发的野棠梨,粉白花朵与焦黑的箭痕交织成诡异的画卷。
哥舒衔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几只工蚁正沿着裂缝搬运虫卵——这座见证过无数王朝更迭的城楼,正在战火的余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