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团长倒吸一口凉气,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胸前空空的口袋。
李云龙趁机抓起旅长的钢笔,在电报纸背面算了笔账:“看我老弟这样子,今晚怕不是要打个通宵。按这么个打法,今晚起码…”
他瞪着纸上歪歪扭扭的数字,突然爆了句粗口,“够老子装备十个团!”
“所以我说,”旅长慢条斯理地拿回钢笔,笔尖在墨水瓶里蘸了蘸,“这种打法只适合他。”
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写出的却是《关于节约弹药的若干规定》。
汪团长突然站到窗前,炮火的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你们听——”远处的炮击节奏突然变了,从杂乱无章变得错落有致,“这小子还打出花样来了!”
李云龙一个箭步窜到窗口,鼻子几乎贴在玻璃上:“狗日的!这是拿鬼子当活靶子练兵呢!”
他转身抓起电话又放下,“算了,让他玩吧,反正…”话没说完,又一轮炮击开始了,震得窗户嗡嗡作响。
旅长摇摇头,把写好的文件塞进公文包。
包角的皮革已经磨得发白,露出里面的棉麻衬里。他看了包里的《持久战纲要》,又看看窗外烧红的夜空,轻轻叹了口气。
与指挥部的淡定不同,下元熊弥此刻的模样与刚开始的威风凛凛已是天壤之别。
他那件笔挺的将官服沾满了泥浆,镀金的肩章被弹片削去一角,在月光下残缺地反射着微光。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炮击,鬼子的先头部队刚踉踉跄跄地走出七公里地。
士兵们的绑腿早已被泥浆浸透,每走一步都会从牛皮靴里挤出暗红色的泥水——那是血水混合着太行山特有的红土。
队伍像条被斩成数段的蚯蚓,在公路上扭曲蠕动,钢盔反射的月光连成一条断断续续的银线。
“前方…进入危险区域…”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手里的信号旗不知何时只剩半截旗杆。
话音未落,又一阵的炮声从远处传来——不同于加农炮尖锐的破空声,这次是150榴弹炮特有的沉闷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