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死一般的寂静。往日里喧嚣的酒肆茶楼,此刻都门窗紧闭。偶尔有几个党项甲士组成的巡逻队快步走过,他们脸上的神情,不是威严,而是和街边那些从门缝里偷偷窥探的百姓一样的——惶恐。
李仁爱知道,灵州和会州惨败的消息,就像一场瘟疫,已经在城中悄然蔓延。大夏的子民,那些素来以悍勇自居的党项人,尝到了名为“绝望”的滋味。
回到尚书府,府门大开着。管家李福——一个跟随了他近四十年的汉人老仆,正焦急地在门口张望。看到老爷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李福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迎了上来。
“老爷,您……您回来了?”李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宫里……议得如何了?”
李仁爱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苍老几分的忠仆,疲惫地摆了摆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一种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道:“福伯,去,把大郎和明允叫到内堂来。还有,让府中所有人都到前院候着,我有话说。”
“是,老爷。”李福不敢多问,他从老爷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里,已经读懂了一切。他躬着身子,快步向内院走去,心中却已是一片冰凉。
尚书府内堂,李仁爱的妻儿老小早已聚集在此。当李仁爱走进来的那一刻,满堂压抑的啜泣声再也控制不住,瞬间变成了响亮的哭嚎。他的长子,一个三十多岁的文弱书生,膝行几步,跪倒在地,抱住李仁爱的腿,泣不成声:“阿大(党项语,父亲)!孩儿都听说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大夏要亡了吗?”
“哭什么?!”李仁爱陡然一声厉喝,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让整个内堂瞬间安静下来,“我还没死呢,你们就给我哭丧了?都给我站起来!像个样子!我李家的子孙,死,也要站着死!”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泪痕满面的脸,最后落在了自己年仅八岁的长孙李明允身上。那孩子虽然也眼圈泛红,却死死咬着嘴唇,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