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景珩盯着案上的酒渍,指节慢慢捏紧酒杯。
乔瑾离得远,却看见他眉间朱砂痣在烛影里跳动,像那年她在御花园偷藏的流萤,明明灭灭间藏着些她读不懂的情绪。
沈砚已收回手,规规矩矩地垂眸饮茶,可方才那惊鸿一瞥,却让乔瑾想起太液池里的并蒂莲——她昨日去簪花时,分明见着池子里的锦鲤正围着花茎打转,搅碎了满池月光。
殿角的漏壶滴答作响,乔瑾数到第三声时,忽然听见君景珩开口,声音比往日沉了些:“沈爱卿饱读诗书,可知‘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出自何典?”
满殿朝臣霎时静下来。沈砚离席跪叩时,乔瑾看见他后颈的碎发被冷汗浸得微湿:“回陛下,此句出自《古诗十九首》,乃乃诉相思不得之意。”
君景珩忽然轻笑,指尖摩挲着酒杯边缘:“相思么”他抬眼时,目光掠过乔瑾鬓边的夜光珠,“倒不如‘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来得直白。”
席下有老臣捋须赞叹陛下好诗,乔瑾却觉得喉间发紧。
她想起方才对视时,沈砚眼中映着的烛火,竟与君景珩案头那盏琉璃瓶里的光一模一样——那是她用了整夜,将萤火虫的磷粉一点点调进花露里的碎光。
皇后适时举起酒盏:“值此良夜,愿陛下与太后福寿安康,愿我朝星月长明。”
她话音未落,乔瑾忽然看见君景珩指尖轻轻拨了拨琉璃瓶,瓶身上“平安”二字的刻痕正巧对着她的方向,在月光里投出两道细瘦的影子,像谁偷偷伸出的指尖,想要触碰却又收回。
而沈砚始终垂着头,玉冠上的流苏轻轻晃动,掩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乔瑾忽然想起珍婕妤说过的话:“这宫里的月亮太亮了,星星便瞧不清了。”
可此刻她望着殿上明黄的身影,只觉自己像误入星河的流萤,明明触到了月亮的温度,却被那灼人的光烫得缩回了翅膀。
漏壶的水滴答坠入铜盆,惊起檐角一只宿鸟。
乔瑾看着那黑影掠过幕布,掠过君景珩眉间的朱砂痣,掠过沈砚青衫上的暗纹,最终消失在满殿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