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凤仪殿的宫灯映着积雪,把廊下的冰棱照得像串碎钻。
暖炉烧得噼啪作响,楚容朝捏着朱砂笔的指尖却有些发僵。
案头堆着尺许高的奏折,最上面那封是江南织造局报的云锦损耗,墨迹在宣纸上晕开浅灰的印子,像落在雪地上的雁影。
“陛下手指冻着了?”穆骁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雪松的清冽。
他抱着新换的碳火推门而入,玄色大氅上的雪粒子落在青砖上,转瞬融成水痕。
不等她回答,便已单膝跪地替她换暖炉里的碳——是沈听颂特意让人切成梅花形的银霜碳,火苗舔过碳面时,会飘起淡淡松木香。
楚容朝看着他垂落的墨发扫过手背,忽然想起半月前他在校场演武的模样——银枪划破漫天飞絮,却在看见她时收了招式,枪尖挑着朵沾了露水的海棠,说“陛下瞧,这花比帐中画的还鲜”。
此刻他指尖沾着碳灰,却格外认真地替她调整暖炉角度,像在摆弄战场上的兵符。
“怎么总把我当孩子,”她轻笑,指尖点了点奏折上的朱砂红批。
指尖替她拢了拢披风,“在外听见你咳嗽。”
案头的烛火忽然晃了晃,映得穆骁南眼底的光忽明忽暗。
穆骁南的指尖在奏折上顿了顿。
暖炉的光映着他眉骨的弧度,将眼尾的红痣染得发亮。
“北疆军报说今年雪灾严重,”他忽然开口,笔尖在“粮草”二字下画了道粗线,“臣前日让诡越多拨了三成麦种,陛下瞧这数目可合适?”
楚容朝看着他握笔的姿势——拇指抵着笔杆,中指微弯,分明是握枪的手势,却把小楷写得比御书院的先生还要工整。
“自然是可以的,就是这字,”她忽然轻笑,指尖划过他写歪的“灾”字,“比去年在战报上画的地图还规矩。”
穆骁南耳尖发红,忽然想起去年寒冬,她抱着他的战报哭红了眼,说“字太潦草,看不出你有没有受伤”。
从那以后,他便在军营里偷偷练字,哪怕枪杆磨破了虎口,也要把“平安”二字写得方方正正。
案头的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