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庄村沙河。
老赵的膝盖陷在河滩潮湿的沙土里,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他像只老山羊般佝偻着背,右手五指张开,猛地插进沙层。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窜上来,指甲缝立刻塞满了细碎的砂砾,有几粒尖锐的甚至扎进了指腹的老茧里。
他浑不在意地甩了甩手,沙粒簌簌落下,在阳光里划出几道金色的细线。
两天前的一场大暴雨下过之后,今天的日头毒得很,像烧红的烙铁悬在头顶。
老赵后颈的皮肤已经晒脱了皮,新长的嫩肉泛着粉红色,汗珠子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在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这件褂子还是三年前婆娘用供销社扯的布做的,如今袖口磨出了毛边,前襟沾着洗不掉的油渍和泥点子。
他抬手抹了把脸,手背上的皱纹里嵌着永远洗不净的沙土。
河面上蒸腾着氤氲的水汽,远处的剪金山峦在热浪中微微扭曲。
老赵眯起那双不对称的眼睛——左眼大得像铜铃,右眼却小得仿佛总是半闭着,这是八岁那年害眼疾落下的毛病。
他盯着河床上那片闪着金光的沙层,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
阳光在水面碎成千万个光点,晃得他眼前发花,但他还是固执地盯着,仿佛要把那片沙地看穿。
“就这儿了。”
他啐了口唾沫,黄褐色的痰液落在沙地上,立刻被吸干了水分。
他用鞋尖把那点痕迹碾进沙土里,搓了搓布满老茧的手掌。
掌心横七竖八的纹路里嵌着黑色的污垢,那是常年握铁锹磨出来的。
“老辈人说,这弯道水流缓,金粒子容易沉底。”
老赵低声自言自语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
河滩上散落着前几日暴雨冲下来的枯枝,老赵随手捡了根结实的,在沙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木棍划过的地方,湿润的沙土翻出深色的内里,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几只蚂蚁慌慌张张地从圈里逃出来,老赵用拇指和食指捏死一只,剩下的在他裤腿上爬。
远处传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