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棠跪坐在褪色的蒲团上,西洋式银质手术器械在香案上泛着冷光,与鎏金佛像垂落的慈悲目光形成奇妙呼应。她正用柳叶刀剜去老牧民脚踝的腐肉,血腥气混着藏香,在梁柱间游走成细长的烟缕。
老牧民的脸上并未见刮骨疗伤的痛苦,他自己也觉得新奇害怕,死死盯着宜棠手里的动作,几乎要疑心她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术。
“别怕,这可比骆驼刺扎着轻快。”她将沾满脓血的纱布扔进铜盆,左手稳稳按住抽搐的小腿,右腕轻转间,刀尖已挑起块核桃大的坏疽。
门外候诊的妇人们屏息听着,直到那柄镊子清脆落回铁盘,才发出整齐的抽气声——像极了祁连山北麓呼啸而过的穿堂风。
老牧民问道:“小妮子,看你年纪轻轻,你这身手艺跟谁学的?”
宜棠不敢说自幼与传教士嬷嬷们一同长大,习得一身西洋医术,只是笑笑,并不作答,而是交代一番注意事项,便匆匆离开。
机缘巧合来到张掖,宜棠原以为此地偏远,民风保守,而她行医总要动刀动枪,未必能为当地人所接受。如今看来,竟是多虑了。宜棠医术精湛,为人随和,不收分文,病人口口相传,吸引了十里八乡的人来。
宜棠很快便陷入新的烦恼,张掖地处偏远,西药弥足珍贵,驼商三个月来回一趟,要价甚高,若不是姑父钟协统出面压制,宜棠随身携带的细软恐怕早就见底了。
宜棠只得仔仔细细盘算给病人的用量,有时候明知道份量不够,还是要有所克扣,反反复复计算临界值,一遍遍观察病人的变化,只为既能救治眼前的人,还能救活更多的人。
药箱夹层里泛黄的病例册簌簌作响,每页都夹着忍冬干花。这些来自不同病人的馈赠,在墨迹间舒展成金色的蝴蝶。
宜棠记录“铁匠王二,右眼球被灼热的铁液灼伤”,指尖抚过花瓣上的脉络,如同她缝合眼角膜时,针尖游走的细密轨迹。
行医不易,宜棠悉心记录,是为了保有行医的信念,鼓励她在这条路上精进;那些专门费笔墨描述的惊喜,更是温暖了宜棠的人生,让她在没有母亲陪伴的岁月里,不至于顾影自怜,让她在父亲的冷漠中,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