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也回过头,用两根食指比划出老长一段空间距离恐吓他说:“这么长,这么窄,我刚刚看他亲手做的。”
俞师傅最早是做篾席的,手艺并不比木工差,而且做工日益精湛,篾丝越扒越窄、越劈越长,打人也越来越痛。
俞人杰怕得要死,正准备从后门溜。此时,堂屋里的客人已经行容整齐,喝完茶杯里的水,和父亲告别,郑重道:“俞师傅,希望您能再好好考虑一下。事出突然,我们本也不想坏了您的规矩。”
“我也不瞒你了。我后面一个月的工期都排满了,你要的那东西我以前没见过,真要做我也得研究一阵子,但你们要的太赶,真做出来也是糙活儿,我不想砸自己牌子。”俞师傅说。
对方见他父亲态度坚决,知道是个油盐不进的愣头青,也不再多费口舌。
“真不干啊?”母亲有些遗憾地把刚切的果盘收起来,“这笔钱可抵你好几个工了,他们可真有钱啊,给小孩子定个玩具花这么老多钱,光定金就给这么多粮票。”
“你懂什么。”
女人不再说话,默默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冷炙。
母亲多数时候是逆来顺受的,于是他成了这个家里的“反贼”。
俞婉娟女士是他的保护伞。他爹真要揍他的时候,躲到老太太身后,他爹也不敢太过造次。
这个时候他又不得不承认,棍棒底下确实出孝子。
听说当年爷爷打他们打得更狠,很多时候,他又羡慕起妹妹,因为这套家法不打女孩。
妹妹却和他讲说,她可以挨打,她只要公平。
一碗水端平这件事,搁哪朝哪代都没人能在这件事上统一度量衡。俞人杰神经粗,打小还爱往老爷子枪口上撞。但老爷子却又最偏心他,也不知道偏在哪,老爷子自己恐怕都难说个子丑寅卯。俞人杰只确认一点,他反正不丑。
俞人杰结结实实挨了顿揍,皮开肉绽地趴在父亲编织的篾席上做了个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当爹,当大爹,当十个孩子的爹。只有当了爹,就可以肆无忌惮打人。
然而,次日一早,他被院子里穿透力极强的哭声惊醒。
大黄死了。俞师傅发现时,给它灌肥皂水催吐为时已晚。